前言:這是個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就是真的。
那天,我的腦中一直盤旋著各種自殺方法;稍早,試著用毛巾勒脖子,嚥不下一口氣與耳朵響起的嗡嗡聲,其他人有聽過「沒有聲音」的聲音嗎?也許這就是那個聲音。
無法避免地鬆手了,人體設計不會輕易讓自己死亡,正如神偷奶爸(Despicable Me)中的小女兒Agnes屏住呼吸想就此昏厥而得到玩具也只是卡通效果(事實是,延腦(medulla oblongata)會幫你「記得」呼吸)。帶著惱羞又氣憤自己的懦弱,看著一週一次的諮商時間逼近,決定將這個問題帶去轟炸心理師:我決定今天凌晨12點之前要登出我的人生,我不相信他可以說服我不要這麼做。
直球對決不是我的風格,我不習慣直接坐下來後,說:「我想自殺,我不知道怎麼辦。」反而像是以跟英國人的尬聊(沒有在刻板印象)「今天天氣真好!」的語氣開場白說「我覺得學校好無聊,我不想要上學...」。
我很不喜歡我的特殊能力,它是,可以把強烈到自己都無法觸碰的情感,悉心藏匿在話語的縫隙,希冀懂我的接話者可以看出從縫隙透出的光,進而溫柔地捧起那柔光,好好的對待它。那些情感像是冬至的NG湯圓,不圓滑不彈牙不討喜不對味,它們不被常態分佈的兩個標準差內所喜愛,它們很特別,卻也無以名狀。
但這是童話故事吧!如果能遇到這樣的接話者,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如果相信輪迴),可遇不可求。
扯遠了,先忘記那些情感湯圓。今天談論的是自殺。
那場晤談,到了接近後面的20分鐘,自殺的輪廓逐漸明顯。「我今天決定,我不會活過晚上十二點。」話語才剛離開舌頭,後設認知(Metacognition)自動開啟(這是第二個特殊能力,但也不是今天的重點。);感覺到心理師的呼吸頻率開始半刻意跟我一致,他開始小心了,他說:「你想怎麼做?」,來了,他開始在評估我的危險性,如果我照實說稍早發生的事情,等等我就要在醫院了。眼淚浮了出來,從我的眼睛,「我不知道,我只能這樣說。」他馬上接著說:「你知道我在做什麼了!」
我們的後設不期而遇,眼淚開始滑落,從眼眶流至因疫情需求的口罩下,這種赤裸又羞愧的感覺,非常不堪。心想,我又讓我重視的人難過了,思緒在腦袋衝來衝去,但某部分的我又帶著冷漠地說「對,那又怎樣?」傲氣與撒嬌的合體,在呼救:「我什麼都不能說,如果我說了,很有可能不能外宿,即將到來的假期可能會被抓去強制住院,即便我比那些急性病房的病友都還要好控制,進去那裡他們不把你當人看。我明明沒做錯事,為什麼人們拚命要讓痛苦的我們維持呼吸的活著?五年多過去了的每天吃SSRI,不能放棄嗎?憑什麼?」我好冷血地平平使用著的語氣,抬頭看著天花板對心理師說,我不敢看進他的眼睛,他一定很受傷,但我覺得必須說這些話。
時間剛好到,我本來以為他要叫救護車了。
「××,我們今天先停在這裡,我今天不會通報,因為我知道,我們一起工作的這一直以來,你一直都在與自殺與自傷來回拉扯搏鬥,我看到這些辛苦,我都知道。下週,我依然會在這邊等你,今天我想說的是,就像很久以前的曾經,對你說過的:『如果這個位置(指我的位子)空了,我也會有感覺的。』你不需要不敢直接切入那些很害怕說出的情緒湯圓,我們可以直接把那些湯圓剖開,我願意這樣做,但需要你活著才能繼續。」他用最溫柔,不帶恐慌且堅定地語氣對我說。
當我以為我要被放棄時,他用了他認為最能夠挽回我的最後武器:我的鏡像神經元(mirror neuron)與他自己。他知道我在乎他,於是他無私地交出了自己的脆弱,只為了換來我繼續活下來的勇氣。
於是我們,會一起繼續,剖開情緒湯圓。
他真的好勇敢,我也是;敬 心理師,敬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