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個月,相當不好受。工作非常旺,需要幫助的學生大批的湧入輔導中心,應接不暇。近期手上有一個急需幫助的學生,姑且稱之為阿勇吧!阿勇在學校發生一些需要處理的事情,各單位都陸續聯絡我,然則他並不願意進入輔導系統接受協助,身為校園心理師的我,僅能疲於和各單位系統聯繫,希望各單位了解阿勇發生了甚麼狀況,需要怎樣的合作協助。
阿勇在發生狀況時,有一位相對的關係同學Abbie,某個角度可以說Abbie正承受著阿勇發生狀況後的衝擊,我和系上多番討論,我們知道如果去找Abbie,會知道很多事情面貌,或許有利於我們協助阿勇。
某個角度,如果要想像現在正在辦案的話,Abbie算是掌握關鍵證據的人,如果任何人是法官,都知道應該要找他,才能核對出案情細節,事情才會更進一步。
可是我選擇不聯繫Abbie,在諮商輔導的世界裡,揭穿真相往往不見得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每個情境與情緒中受苦的人們,如果為了得知真相而刻意找Abbie出來談那些對他而言可能不舒服的事情,其實這邏輯類似要被性侵者再三陳述自己發聲的往事,我想每講一次都像是要逼迫對方一樣的痛苦。
因此,即使系上和一些單位建議我要否聯絡Abbie?我心想如果他本人沒有因為這個事件主動求助,原則上我只能不打擾。
然而,今天Abbie主動來輔導中心了..........
我心想,嗯,也許在這個和阿勇的相對事件中,Abbie有她困擾的部分,既然Abbie來了,我也樂意和他聊聊在這一段事件對他的影響,和我能提供的幫助。
當時發生甚麼雖然也很重要,但我想我更在乎的焦點是每個人在事件下的感受,這就是我這個諮商師很容易選擇的世界觀。
我很熟練地打開了臨時晤談室,邀請Abbie坐下,客氣禮貌地介紹我是誰,他一臉已經知道我是誰的樣子,或許系秘書已經提過我是誰了吧?然後我從這個事件中Abbie受到的影響開始聊起,最近過得好不好,生活還可以嗎?Abbie告訴我一切都可以,他也很願意相信輔導老師(也就是我)會幫忙。
然後Abbie「自動」的提及了核心事件,他很自然地開始陳述那一天那一刻發生了甚麼,在聽他描述阿勇的事情時,我開始能從他的描述中,去判斷阿勇受了甚麼衝擊,可能是怎樣的狀況,還需要怎樣的協助....
談話快結束時,我對Abbie願意告訴我這些實情感到感謝,其實願意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在講一次讓自己衝擊的事情,這是需要一些勇氣的。他也很客氣地說,自己過去也是發生過一些事情的人,他知道現在的阿勇需要幫助,所以他很願意提供這些資訊讓我可以去協助。
在我們快結束這次晤談時,意外的對話發生了...
Abbie「老師,不知道你還記得你有電話聯繫過我嗎?」
我有點丈二金剛,這一段時間我自然沒有聯繫過他啊.....
Abbie「其實老師,你之前在打關懷電話時,你曾經打給我過,我很有印象。」
!!!!!!!!!
Abbie「你那時候對我說的話,讓我覺得非常安心,也覺得你是可以相信的人,所以我會願意告訴你這些事情,也覺得你可以幫助得上A。」
我開始收羅腦中的回憶.....
「啊,你是那個沒有接電話好幾次,然後後來終於接了,然後我很謝謝你願意鼓起勇氣接這通電話的那個人嗎?」這通電話我有印象,因為我難得沒有被學生掛電話或是被學生罵,而是對方很願意好好告訴我事情,我也有機會好好回應的一通電話。
「對,沒想到老師你還記得!」Abbie笑著看我。
「對啊,我記得,哇,那我要再感謝你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你願意提起勇氣接受我們中心的電話關懷,第二次是你相信我可以幫上阿勇,而願意提供我相關的訊息。」
「是啊,我也想再謝謝一次老師您。」
送走了Abbie,坐在電腦螢幕前打字的我,得知了重要訊息,所以可以提供給阿勇,以及阿勇的家屬更多精確的評估與服務。
這一切除了謝謝Abbie以外,也得謝謝我之前,多次不放棄的打電話,想盡辦法要聯繫上這些學生,想盡辦法想在短暫的電話對談中讓學生得知,我對學生的重視與關切,縱使這只是份工作,縱使我根本不認識你,但總有些甚麼我能給予你...
有些耕耘不見得在那一刻就有收穫,但總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幫上你,像是一種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