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1/11/17閱讀時間約 24 分鐘

你想怎麼玩詩?──從創作中看見孩子的特質

我相信每個人都有一些創意、一些想法,只是不一定知道自己有,或沒想到要把它做出來。「做出來」很重要嗎?我不會說很重要,畢竟「重要」這件事因人而異。就像有人擁有打籃球的天賦,但如果這人不認為打籃球對自己來說很重要,那麼外人覺得再怎麼重要也沒用。好,扯遠了,而且這樣的論述似乎有一種「得擁有天分你才有資格去做某件事」──「得擁有寫作的天分你才能進行寫作」──「得擁有創作的天分你才能進行創作」──但對我來說,不是這回事。
這次與立賢基金會以及鹿野永安國小六甲進行三方合作,我再次確認自己的相信──每個人會因著他自身的特質呈現他的創作,這不僅表現在內容,也表現在形式上。雖然我覺得創作這件事最理想的狀態是──由裡面到外面,在沒有外在壓力情況下從裡面生出自己的東西,是「自己」想要生出來;不過,創作欲這東西很少平白無故長出來,更多時候是因為接觸到某個人某件事、某個作品,某個經驗,使他產生出一種「說不定我也可以把想到的東西做出來」的想法。
當然,有了想法,不一定會做出來,而「創作」就是一種將想法實踐的過程,僅僅有想法是不夠的。因此,在這次蒲公英深耕計畫中想做的就是──陪伴孩子們將他們的點子生出來,將原本只存在於腦袋的想法,實際化為可見的作品;而這樣的過程若是正向經驗,或許有可能在未來的某天,成為將創作付諸實現的力量。

點子的拋接

這次的課程安排了四次,一次三小時。前兩次主要是拋點子出去,看看同學們對他人作品的反應,以及又從中聯想到什麼。
一樣先帶他們玩猜猜作者是誰的遊戲。請同學抽詩籤,讀出來,然後猜猜作者是大人還是小孩。如果是小孩是幾歲的孩子?如果是大人那麼年紀多大?做著什麼樣的工作?玩猜猜看並沒有標準答案,雖然確實有那個作者,但重點是從文字中去感覺作者關心什麼?在意什麼?那人在寫作時有著什麼樣的感覺?是什麼讓他寫下那些?然後從中去猜測作者的背景。當然,猜錯也無妨。
永安六甲有十個孩子,每人抽一首詩,讀完後說說自己的感覺。最後我請他們寫點東西,一樣,不想寫可以不要寫。大部分的人都寫了,有人寫了兩到三首,當然也有人沒寫。我說,寫完而且覺得可以讓我分享出來的,請拿給我;不想署名的可以不用署名,想替自己取筆名的就取筆名。
以下分享其中兩首詩。
〈不〉 不要把孩子關在家 不要把狗關起來 不要把動物關起 不要把狗穿衣服 不要把心關起來 不要把活化石抓起來 ──年獸
人什麼時候知道 自己能站起來 魚什麼時候知道 自己能在水中游 老虎什麼時候知道 自己喜歡吃肉 馬什麼時候知道 自己喜歡吃素 大家什麼時候知道 自己是自己 ──千萬別加蛋
署名皆為筆名,從詩的內容我大概可以猜到他們為何寫下這些。〈不〉這首詩可能是受到〈不能說不〉的影響;而「人什麼時候知道自己能站起來」這首,像是問別人,也像問自己;我當天分享了不少將思考寫下來的詩,或許「千萬別加蛋」也因此寫出了自己的提問。

你想怎麼玩詩?

第一次的課程是抽詩籤與邀請寫詩,希望同學們能在放鬆的情況下,先隨意的丟出自己的想法。而在第二次課程中,我分享了許多玩詩作品:收在底片裡的詩、印在發票上的詩、捲尺上的詩、作業簿裡的、火柴盒裡的、轉蛋裡的、獎狀上的詩。我讓同學隨意把玩,閱讀,然後想想看如果是自己,會想做出什麼樣的東西。
分享時我沒說什麼大道理,因為重點是好玩;不過,雖然是為了好玩,我還是偷渡了「形式隨內容而生」的概念──並不是任何的文字放在任何媒介上都一樣,你的內容與呈現的方式,若能互有關係,會讓讀的人或玩的人覺得有趣。
「這是別人的點子,那你呢?你有沒有想到什麼做出來可能會很好玩的點子?」我請同學先將自己的想法寫下,可天馬行空,之後再思考實踐的可能。因為如果一開始就先以實踐為方向,那麼有些點子可能很快就會被丟掉了。
同學開始想點子,有的人是先想到好玩的形式,有的人是先想到內容,當然也有形式與內容同時出現。我與他們逐一討論──你想要怎麼做?需要準備哪些材料?材料找得齊嗎?如果找不到適合的材料那麼是否要換點子?我與六甲的導師慶文、以及立賢基金會的專員Eva,跟同學們討論並提供實作上的建議,在這個階段我們才開始進到實踐的可能性。
以下分組介紹同學們的創作過程,以及最後的成品。

冠瑋的【回憶午餐】

冠瑋在一開始的點子上寫著:
1. 衛生紙捲筒 2. 每天吃的午餐,加畫一幅午餐的畫
「你想要畫圖在捲筒衛生紙上?」老實說,剛開始看到這點子時感到很驚奇,第一個反應是──畫每天的午餐?第二個反應是……畫在衛生紙上會不會太薄?有辦法畫嗎?要用哪一種材料?第三個反應是:你要畫幾天?還有,如果他真的想這麼做,那麼這就是一個無法在既定課程時間內完成的作品(因為這是與基金會合作的計畫,有預定安排好的上課時間)。他真的會每天如實的記錄自己的午餐嗎?會持續幾天?
我抱著許多疑問,但整體來說,這是個有趣並且可能執行的點子。我提出了幾點建議,我說,一般的捲筒衛生紙很薄,畫了容易破,可以想看看有沒有其他替代品,比如厚一點的廚房紙巾?再來就是想要用哪一種顏料?哪一種材料畫上去容易附著而且不容易破?最後就是你自己對作品的態度了──這點子不是做一次兩次就完成,是要每天做,你有沒有辦法每天做呢?
提出建議後,我請他直接動手做做看,看做出來如何再來調整。「我們下次見面就是兩個月後了,如果你想好就可以開始做了,下一次就可以直接來看你做的東西。」
第三次上課,冠瑋帶來了廚房紙巾,而且已經畫了約兩週的午餐。
他用蠟筆畫,蠟筆適合畫在厚紙巾上,寫字用細色筆。觀察他的創作過程,發現他不打稿,且下筆快,不擔心畫錯。畫風寫字都粗曠,不精細,卻很有風格,感覺是快手,畫下去寫下去,是怎樣就是怎樣了。 他從1月6日開始寫畫:
2021.1.6(三),今天的午餐跟平常不太一樣。今天的主食是粥,加上其他配菜,真搭!今天菜色評分 8/10
然後,他不只寫週一到週五,連禮拜天都寫了:
2021.1.10(日),因為阿公阿嬤不在家,所以吃泡麵。 2021.1.18(一),今天的美味食蔬超級苦,但還是忍耐吃下肚了。 2021.1.19(二),明明是星期二,卻有雞塊。
他將廚房紙巾攤開在地上,長長的像山水卷軸,只是上頭不是山水,是每日午餐。我看著他寫畫,覺得好大器,好俐落。沒有什麼建議好給,我看了一下內容後說,要不要再寫一下吃的時候的感覺?
過了一會,他寫下了:「沙茶肉片有肉肉沙沙的感覺」。
最後我請他寫創作概念。喔,原來,寫畫在衛生紙上的概念,出自於第一堂課他看到的迷你捲筒衛生紙啊。

承哲的【詩盒】

承哲一開始的點子是這樣的:「做一個鉛筆盒,上面有招牌,寫『詩盒』。裡面裝正方形的鉛筆,也在上面寫詩。」
這是概念與形式非常相合的構想,也是個可直接執行的點子。我說的可直接執行的意思是,這些材料都不難找到,只是最後會轉變成什麼樣子?比如,承哲一開始想要的是正方形的鉛筆,但正方形鉛筆少見,於是他找來了三角形鉛筆。這時,鉛筆上的詩便隨形式而生──三角形鉛筆有三面,一面一句詩,於是承哲的鉛筆詩,成了三句一首的格式。
第三次上課時,他帶來了鉛筆,為了容易將字寫上,他先將鉛筆光滑的表面磨掉。
他磨鉛筆時我一邊跟他討論,「現在你形式確定了,那麼內容呢?你想在鉛筆上寫什麼樣的詩?或者換個方式想,你覺得『鉛筆』會寫什麼樣的詩?」
承哲話不多,表情像是在想。過了一會,我讀到這樣的句子:
「花朵盛開,我卻只能在這間教室 / 他卻一直磨我 / 心裡似乎不在乎。」 「一直把我關在教室 / 只為了他的教學、學習。/ 我恨這個人……」
剛看到句子時,我不太確定句子裡的主角是誰?是鉛筆?是他自己?句子裡的情感強烈,這也令我心跳。我問他,主角是鉛筆嗎?他點頭。我說喔喔,這個很好耶。我是真的覺得很好,不是鼓勵性的讚美,因為這句子讀來有不同的想像──雖然他以鉛筆為「我」,但這個「我」也可以是學生。
我又問這句子有順序嗎?他看看我,像是不太確定我的問題。
我說,「『一直把我關在教室 / 只為了他的教學、學習。/ 我恨這個人……』這首,如果換個方向讀,會變成『我恨這個人……/一直把我關在教室 / 只為了他的教學、學習 』──這樣讀好像也可以耶。我覺得有不同的讀法很棒,不過,這是你想要的嗎?還是你希望指引讀者明確的方向,有確定的讀法?」
他一樣像是在想的表情,沒有做出明確的表示。他繼續磨鉛筆,繼續寫。最後,他總共做了十二支鉛筆,寫了十二首詩。其中有首詩也耐人尋味──
「學生開心 / 畢業生難過 / 還有誰平凡無奇呢?」
承哲算是完成得很快。「那這樣只剩下裝這些鉛筆的盒子了,你打算用什麼材料做?」剛開始他曾考慮用木片,最後他帶來了一個竹筒。
這是成品的樣子。
一樣,我請他寫了創作概念,他寫下了這樣的文字──
還願意,回頭嗎? 我的作品是全班最無趣的,只是一節空竹子,裡面放幾隻被寫過字的筆而已,應該抽完之後,就轉頭離開了。但我相信,這也是心血之一,那你,還願意回頭嗎?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許多的小孩都在家裡玩手機,很少在外奔跑。都市的小孩更是,很難親近大自然。於是我就把自然裡的竹子當作盒子,希望大家能往山林走走。
承哲的文字乍讀之下總令我感到驚奇。我問,你真的覺得自己的作品是最無趣的嗎?他又是在想的表情。過了一會他搖頭,沒有啊,不覺得自己的作品是最無趣的。我問,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寫?
「為了鋪陳。」他說。
所以詩句中的「磨我」和「我恨」,也是為了以鉛筆為主角的鋪陳?

竣逸的【火柴之光】

竣逸以火柴作為創作題材,大概是因為看到了夏夏的火柴詩。看到有人在火柴盒裡面放詩,又想到自己小時候喜歡玩火,於是決定用火柴做作為創作。
不過,他剛開始給出的點子,是直接先寫出了一個故事:
「有個人在很冷的山上,他想起火,於是他拿出火柴點火。可是他只有三根,所以他只能在三次內把火點起來,於是他在第三次就把火點起來了。」
感覺像是搞笑型的。
竣逸想在每盒火柴盒裡,都塞進一個小故事。「我覺得這很好玩,」我說,「那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找到火柴盒,然後寫出故事。記得寫有故事的那張紙片,得放得進火柴盒裡面。」
第三次上課,我看到竣逸帶來了一大袋火柴盒。我不確定是他自己找來的,還是慶文幫他。他有一大袋火柴盒,但他剛開始只想寫三個故事,慶文說:「最少十個吧!」最後他還真的生出十盒火柴,裡面有的是故事,有的是詩。他給這個作品取名為「火柴之光」。

夏磊的【拼圖故事集】

夏磊在剛開始的點子上寫著:「空白拼圖純白的」。 嗯,這是什麼意思?
後來才知道,他想在拼圖的背面寫上故事,寫好後再打散給別人拼。這點子很有趣,但要寫什麼故事呢?他沒有另外寫新的故事,而是選了一篇從前走讀時寫過的文章,擷取一段三百字的內容,謄寫到拼圖背面。
那段內容很精彩,而且他選擇不上標點符號。他的說法是:「為了更好拼。」但真的嗎?沒有標點符號會更好拼嗎?後來我發現,不管有沒有標點符號,只透過文字線索想把拼圖完成,根本就是超困難的啊!(究竟是誰想出這麼困難的遊戲?)
於是,夏磊決定做一張「故事提示」。拼圖總共有三百片,所以就是二十行,每行十五個字。他把原故事按照拼圖的位置,排版列印出來作為提示,收在信封裡。最後,他在信封上寫著:「請勿打開/除非你放棄/解答」(寫成這樣,到底是希不希望別人打開啊?XD)
好,如果真的拼不出來,那麼,看提示應該就可以打開了吧。但實測證明,還是超難,因為有很多字都重複啊。他拼了很久,自己都拼不回來,連朋友都幫忙一起拼了,還是拼不出來;最後決定,翻過來用有圖案的那一面拼。
用有圖片的那一面拼,好不容易完成了。我說,那你要再打散一次讓想挑戰的玩家試試看嗎?夏磊搖頭,因為拼「圖」容易拼「字」難,最後決定只拆一角就好,讓玩家試試看。
磊:「這麼多片文字到底是要怎麼拼呢?」瞇:「這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點子嗎?」(設計對白)
找朋友一起來幫忙好了,先把邊邊拼出來。
還是太難了,乾脆拼有圖的那一面好了。
夏磊寫的「作品概念」與「遊玩說明」。其中「拼圖就是由一個個畫面的碎片組成的。在山上的故事就像是拼圖一樣,由一分一秒的畫面組成,沒有這個事件,就沒有後續。」這段令我印象深刻。
有興趣的人可以讀讀夏磊的「拼圖故事集」。我覺得很好看,但可以讀完算你厲害。

思璇的【硬碟日記】

思璇真的很安靜,安靜到我無法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在剛開始的點子上寫著:
  1. 刻在筆上面
  2. 做成拼圖
  3. 做成手機殼
雖然寫了三項,但不太確定她想做的意願有多少?還有,如果確定了形式,那麼內容會是什麼方向呢?我跟她不夠熟,很難在短時間內問出來。我說,如果你想做成拼圖,那麼你想跟夏磊一組嗎?(沒有得到明確回應)。你說想刻在筆上,真的想用刻的嗎?用刻的會比寫的難喔!(沒有得到明確回應)。做成手機殼......手機殼我比較不熟,你的意思是做成手機殼貼模,然後貼上去嗎?(沒有得到明確回應)
問不到想法,也不確定她是否想跟其他同學同組;她很安靜,我也不曉得要怎麼跟她進行討論,於是我說,如果你還沒想到點子,你可以先想想看你手邊有沒有什麼有趣的東西,還沒有想到要怎麼做沒關係,先亂想,或是把自己覺得有趣的東西帶來,我們再一起來想想可以怎麼做。
第三次上課,思璇帶了硬碟來。我一看到硬碟就覺得這很有意思,因為硬碟是存放資料的載體,就像大腦,這兩者的關係本身就是個比喻,確實適合用來作為創作的形式。
但是,要如何利用硬碟來表現呢?思璇一樣很安靜,於是我自己一股腦地先把想法說出來。我說,把硬碟想像成大腦,大腦不是有很多想法嗎?想法可以化為文字,從硬碟中流出來。我指著硬碟上的插槽,「說不定我們可以把想法化為文字印出來,割成一條一條 ,從插槽的位置流出來這樣......」
我剪了幾個紙條,擺在硬碟的插槽上作為示意。但思璇還是很安靜。我說,不然表現方式我們晚一點再想,你先想你想表達的想法,如果一時想不出來,也可以像夏磊一樣從自己寫過的作品去找。
思璇點頭,打開學校提供的平板,平板裡存有他們之前寫過的文章。
後來,學校的教學主任崴彥來記錄同學們的創作過程時,他看到硬碟時說,「這硬碟可以拆開,變成一片一片喔。」對電腦硬體了解甚少的我感到非常驚訝,我說可以拆啊,裡面是一片一片喔?崴彥說對呀,學校還有不要的硬碟,我拆開來給你們看。
第三次上課,崴彥拆好了硬碟,果然是一片一片。思璇也選好了文章。我說,不然你把文章剪開成一條一條,貼在那圓圓的碟片上,你想要這樣試試看嗎?這次思璇終於點頭。
思璇選的是從前寫的〈月桃一十四行詩作〉。為什麼是選這篇呢?還有當初為何想用硬碟來創作呢?最後,我在思璇的創作概念中終於讀到她的想法──原來硬碟是朋友買給她的,所以她想到可以利用這來創作。至於為何是〈月桃一十四行詩作〉?因為比較短,而且是最近寫的。創作過程中她覺得困難的是,要小心的剪跟貼。最後她還提醒讀者──讀之前要先洗手,不然會把硬碟摸髒。
思璇的〈月桃一十四行詩〉內容──

女子三人組之【海岸山脈遠征走讀大富翁

女子三人組是玟晴、大光、欣庭。
這三人原本各自有各自的點子:玟晴想把故事寫在國小制服上。大光想寫在一百元的鈔票上,放錢包。欣庭說五年級時曾作過染布,可以將染布這件事編成一首詩,再寫在自己染的布上面。
不過,後來在討論執行面時,我無意間提了個建議:有人想把你們這幾年的走讀經驗,改編成大富翁遊戲嗎?我直覺是可以啦,但不曉得有沒有人有興趣就是了。後來玟晴、大光、欣庭想了想,覺得好像可以一起來做做看。
由於構思與製作過程非常繁複(這大概是這次作品中細節最多,耗時最長的,除了原訂的課程時間外,她們還另外花了許多時間討論作),所以,以下看圖說故事:

一、設計地圖草稿:
三個女孩先討論了這幾年走讀曾去過的地方,畫出大富翁地圖草稿,確認站名。剛開始她們玩了諧音梗,比如贏家瘟蜷(盈家溫泉.註:鹿野這邊的溫泉)、屎錢伯勿管(史前博物館)、糕雄(高雄)、濾倒(綠島)。邊畫地圖邊哈哈笑,看著諧音梗笑。但最後要做成正式地圖時,她們放棄了諧音梗,做了正經八百的地圖。

二、機會運命卡:
以走讀經驗設計「機會命運卡」,各18張。如:
◆ 染布的時候,手也被染了。煩悶感。-500 ◆ 在綠島跳港,被海水嗆到。停兩次 ◆ 練習騎車,不小心摔車,車子損壞。-1000 ◆ 去安通古道,老闆人很好,吃了飽餐一頓。+1000

三、走讀點資訊卡:
這是「走讀大富翁」的重頭戲,我在他們設計資訊卡之前,先跟他們討論「走讀大富翁」與一般的大富翁有何不同?我說,既然你們做的是「海岸山脈遠征走讀大富翁」,代表這個大富翁擁有的不是「錢」,而是「戰力」,所以我們需要把原大富翁裡的「錢」、「銀行」等詞彙,換成符合遠征走讀的詞彙。
比如:「錢」可替換為「戰力」,「銀行」替換為「戰力銀行」,「過路費」替換為「過路導覽金」,「蓋房子」替換為「設供應站」。舉例來說,如果想成為「鸞山」該站的站主,就必須先擁有1400之戰力值,然後以1400之戰力值向戰力銀行兌換「鸞山」的走讀資訊卡;之後有人到達鸞山,即可替對方導覽然後收取150元(導覽金可替換為戰力值)。擁有導覽資格後,之後可以1000之戰力值在鸞山上設「供應站」,每當有人到達該地點,即可向對方收取資訊卡上標示之「供應站」之戰力值。
三女孩設計了六種不同戰力值之走讀點,分別為:1200、1400、2000、2600、3000、4000。基本上越困難的走讀點所需戰力值越高,比如「綠島」是4000。但「盈家溫泉」是3000,我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XD

四、正式製作地圖、試玩
來到重頭戲:製作正式地圖(其實我覺得大富翁製作的每個階段都是重頭戲XD)。女孩們確認了草稿、走讀點資訊卡,機會命運卡後,開始製作正式地圖。看她們製作正式地圖時,可以感覺到她們的細心,包括字寫得不夠好看想重寫,或是糾結在某個標示小細節。
正式地圖的「內容」完成後(還未打點細節),我說,我當戰力銀行,你們來試玩看看。試玩的過程可以確認遊戲規則,包括玩家最開始的戰力值要訂多少?戰力值卡究竟要製作多少才夠用?試玩一輪將規則確認下來,之後就可以製作「遊戲說明書」,並將地圖細節定稿。

五、「海岸山脈遠征走讀大富翁」定稿
地圖定稿是她們利用課餘的時間自行完成。老實說,在還未看到定稿前,我不確定她們會完成到什麼程度,看到時很驚訝,比我想像中還更有細節。
看看遊戲名稱中的那個「海」,海字裡有波浪,那個「山」,山上有人登頂。總之,這是一個充滿細節的作品。
她們在地圖上寫了創作概念──
之所以創作這款大富翁,一是想要把五、六年級走過的地方,做過的事情記錄下來,以後能夠拿出來回味。二是希望把這兩年共同經歷的點點滴滴,以大富翁的方式分享給玩家。

六、「遊戲說明書」定稿
地圖完稿,接下來就是「遊戲說明書」。寫遊戲說明書需要邏輯,剛開始我有點擔心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寫,後來收到初稿,發現脈絡清晰,只有少數說明指示需要修改得更清楚。以下為遊戲說明書定稿。

七、包裝盒定稿
最後是遊戲包裝。她們利用現成遊戲紙盒,繪以壓克力顏料覆蓋原有字樣,再寫上新的遊戲名稱。老實說,我覺得這是一個完成度很高的作品。在試玩時我聽到大光說,「真沒想到這東西是我們做的。」

阿茹茹與阿年的【底片詩】、【詩的戳戳樂】

阿茹茹與阿年,這兩人是意外的組合。意外的意思是,他們兩人剛好都對底片詩有興趣,都想把自己的詩作成底片詩,然後,他們兩人剛好都「很能寫」。很能寫的意思是,不想太多的,一首一首的寫出來。尤其是阿年,真的是想什麼就寫什麼。
阿年在第二堂拋接點子時,就寫了很多首詩,但有些我看不太懂的句子。遇到那些我不太懂的句子,我先確認他的想法,再協助他找到接近自己的意思、然後別人又讀得懂的句子,表達出來。
阿茹茹則是會一直問:「該怎麼寫?」我說,你想寫什麼就寫什麼啊,寫出來我們再來討論。阿茹茹剛開始有點怕,會問「寫這個可以嗎?」但寫著寫著,後來就鬆了。阿年和阿茹茹寫了很多首詩,我教他們做成底片詩,這是其中三首。〈浪費〉和〈對不起〉是阿年寫的。〈為什麼〉是阿茹茹寫的。
由於製作底片詩比較容易,他們很快就完成了,還剩下很多時間。我就問,那你們還想再做些什麼嗎?我給了一些建議,最後他們說戳戳樂。我說好喔,那你們要想一下怎麼做戳戳樂的身體。我手邊剛好有一個放月餅的塑膠盒,「你們看看能不能找到類似的有格子的盒子,只要稍做加工就可以了。」
但後來阿茹茹決定全手工製作一個戳戳樂。她找來廢棄紙板,切割作為戳戳樂的身體,再用熱熔膠接合。戳戳樂的身體幾乎是阿茹茹完成的,而阿年則是繼續加工底片詩。
這是戳戳樂的雛型。做來非常隨興,格子有大有小。裡面擺了七隻底片詩,剩下的格子則直接丟詩卡進去。
下圖是完成後的戳戳樂,我覺得非常美。看阿茹茹製作戳戳樂的過程非常享受,她也是快手,不怕,非常大器。報紙糊上去,壓克力顏料一層一層疊上去,配色非常好看。由於配色實在太好看了,一旦被戳裂開後原圖就會被破壞,我覺得很可惜。於是我建議:先循著格子,輕輕劃開洞口,這樣想玩的人就可以從洞口把詩取出,讀完再放回去。會這樣想是因為,原本這會是展覽中的作品,可以邀大家來玩,但戳戳樂如果只能戳一次,詩被拿走,後面的人就沒得玩了,於是想了一個可以保持作品完整性,又能一直玩一直玩的方法。
由於紙張很薄,我建議劃開洞口時要輕要慢,要小心,才不會整張紙裂開。我試割了一個洞口後,換阿茹茹接手。沒想到她接手後,劈哩啪啦一下子就割完了。劃開的線條並不平滑,卻也沒有破。我問阿茹茹你怎麼割那麼快?她說太慢她受不了。
再分享幾首擺在戳戳樂裡的詩。 右上角的那首是阿茹茹的〈愛〉:
沒愛哪有那麼好的環境 沒愛哪裡有那麼舒服的房子
戳戳樂主要是阿茹茹完成的,而阿年做的主要是底片詩,完成後我請他寫創作概念。他的創作概念我剛開始讀不太懂,「底片是捲筒衛生紙的家人」是什麼意思?阿年說,他看到底片就想到捲筒衛生紙,也想到電影的膠捲,他覺得它們很像。
阿年畫了一台放映機,放射出多頭龍,像是把想像放映出來。放映機上面寫著:「豐年、育茹」。

從創作看見孩子的特質

以上是永安六甲孩子們的創作。會寫這篇記錄是因為──原本,這些孩子會為自己的創作布置一個展覽,邀請大家來看來玩;原本可能還會有他們自己介紹作品的影音記錄,但這些都因為疫情而停擺。因為疫情而停擺,這些好點子好作品無法被看見,我覺得很可惜。於是我想,不然寫一篇記錄吧,雖然這篇近萬字的記錄,還不及實際發生的十分之一。
慶文與Eva和孩子們的互動,寫不進去;孩子遇到困難時的反應,寫不進去;有好多寫不進去。在有限的篇幅內,我將重點擺在每個同學的作品,從最初的想法,到最後的成品。
因為成品不是一下子就完成了,不是想法在腦袋出現的當下就完成,它需要經過許多階段,想法在階段與階段中可能發生變化,可能改變作法。我個人認為創作這事最有意思的是──將原本存在腦袋裡的,只是透過嘴巴說出來的想法,化為實際可見之物的過程。
除了看見他們創作時的「階段變化」,我也發現他們各自的特質──比如有些同學是快手型,他們可以很輕鬆地把自己的想法化為實際可見的樣子。有些同學需要慢慢引導,讓他們發現自己也有好點子,也有完成作品的能力。有些孩子性格細膩並追求完成度,感覺未來有當編輯的潛能。有些孩子表現直率粗擴,像藝術家。有些孩子平常看來鬆散,但遇到自己想要解決的問題時,也會努力以自己的方式來達成。
我盡力記錄這些孩子在創作過程中的階段變化,但仍屬簡略。期待他們的作品有天能夠不只活在文字裡,而是能實體與大家見面。
(照片提供:永安六甲導師慶文、立賢基金會專員Eva、廖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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