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宮鬥劇《步步驚心》及職場電視劇─文學與藝術（17）

作者：陳華夫

2021/9/2日官方公佈「關於進一步加強文藝節目及其人員管理的通知」的8點通知。在此之前，官方媒體早已發起了幾輪吹風會。例如：（1）批評特定明星逃漏稅的陰陽合同、性侵、粉圈（粉絲文化）迷戀等失德言行，必須「清汙去垢」；（2）對演藝明星的超高報酬必須再分配，以推進共同富裕；（3）最後，就是如人民網上的一篇文章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一場深刻的變革正在進行！所說的：要「徹底杜絕社會性格中的娘炮和小鮮肉現象，真正讓娛樂圈、文藝圈、影視圈風正、氣正。」

所謂娘炮是指在某些方面女性化的男性。而小鮮肉常被解讀為性格純良，感情單純，長相俊俏年輕男士。本文將將分析為何娘炮電視劇會氾濫成災，而踩到官方紅線？

大約二年半前，中國《北京日報》2019/1/21日刊登社論，指出「從《甄嬛傳》、《羋月傳》、《步步驚心》的霸屏，到《延禧攻略》、《如懿傳》的熱播，「宮廷文化傳播的不斷升溫，確實起到豐富大眾文化娛樂生活的作用，但是對其產生的負面影響也不容忽視。」而所謂的負面影響是指：（1）熱衷追崇皇族生活，使之成為流行時尚，（2）精心演繹宮鬥情節，惡化當下社交生態，（3）不吝美化帝王臣相，淡化今朝英模；（4）宣揚奢華享樂之風，衝擊克勤克儉美德；（5）片面追逐商業利益，弱化正面精神引導。於是古裝劇裡的「宮鬥」戲碼就被判了死刑。（見中國「宮鬥劇」被停播、官媒列5大罪狀，連《爸爸去哪兒》也無限延期）

但是從收視率的來看，「精心演繹宮鬥情節」正是吸引觀眾繼續追劇的關鍵，為什麼呢？以《步步驚心》作為例子，它播出後，不僅國內及亞洲的都創新高的收視率，還有日本粉絲因為被皇子阿哥們迷住，不僅開始學中文，連睡覺都會夢到皇子阿哥們。（見隔6年再重播步步驚心收視第一）所以，我認為《步步驚心》的跨文化的吸引力就源自於精心演繹九子奪嫡之宮鬥情節。《步步驚心》的皇上太子反目，阿哥兄弟鬩牆，比起唐朝玄武門之變的殺嫡奪位，血流七步，文明的多。畢竟運籌帷幄的謀畫與合縱連橫的站隊，是用腦袋替換拳頭的文明鬥智，不僅驚心動魄，扣人心弦，也啟發觀眾，予以借鏡。

當古裝劇被禁，職場劇卻依然可以上演「宮鬥」版的「公司鬥」─即是以皇上─董事長、皇后─董娘、軍機大臣─總經理、封疆大吏─子公司總經理、上朝─開董事會、及宮女─實習生等的置換戲碼。例如，2020─2021年的《正青春》，《平凡的榮耀》、《理想之城》等。但收視率卻都差了一大截，更無法紅火到日、韓。其關鍵就是職場的舞台給予箇中角色太多的選擇，以致，實習生剛受折磨委屈，就拍桌子走人。副總才被坑陷，就帶走親信，自立門戶。好不容易醞釀的劇情就被歸零的無以為繼，不得不安排些牽強膚淺的主角出走後的「鳳還巢」橋段，不僅降低了戲劇張力，也呼悠了觀眾的欣賞力。

相反的，古裝劇卻安排了兩種絕望:一種是沒有可能性；另一種是有無限的可能性。《步步驚心》裡的若曦的家世斷絕了成為雍正皇后的可能，而雍正（四阿哥）是皇子有無限可能成為皇上。《步步驚心》基本上是若曦及雍正兩個絕望之人，在九子奪嫡的舞台上，步步驚心的絕望及命運的搏命鬥爭。任何「雪地長跪」、「打入冷宮」、「嚴刑大牢」、「發配戍疆」等，都得逆來順受，沒有「拍屁股不玩了」的選項。因此造就了主角悲慘的遭遇，賺飽了觀眾的眼淚，而成就了史上中日韓跨文化的高收視率。

當然，時裝電視劇也沒有束手無策，為了拉抬收視率，就走上娘炮及小鮮肉路線，於是就有了被媒體所批評的：「甜寵劇讓男女主角隨時隨地“撒糖”，有的虐戀劇靠男女之間的三角戀甚至多角戀製造矛盾衝突，有的都市劇走“霸道總裁愛上我”套路」等等另闢蹊徑的戲碼。（見警惕耽改劇把大眾審美帶入歧途）

其實，娘炮及小鮮肉現象是「撒嬌文化」的結果，（見《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第217頁），所謂「撒嬌」是指利用嫵媚的嬌態，博取對方的歡心。長久以來，「撒嬌」多半是是女性，如柳永《迎春樂》詞：「怎得依前燈下，恣意憐嬌態。」而如今電視劇裡，娘炮男主角的「撒嬌」則是不遑多讓，《正青春》裡「林睿（姐）─金小貝（弟）」的姊弟戀即是典型的例子。

「撒嬌」在英文並無相對應的字彙；在日文的對應詞是「裝可愛」，並造就了日本漫畫及網路耽美小説的流行文化─萌文化；（見撒嬌世代與萌文化：為什麼台灣政治人物喜歡裝可愛？）在中國，「娘娘腔」被視為「陽剛的隳沈」與「母性崇拜」（見《陽剛的隳沈 : 從賈寶玉的男女觀談中國男子氣質的消長軌跡》，及「論中國母性崇拜文化」）

所以，電視劇裡氾濫的娘炮及小鮮肉現象，只是反映了中國文化裡，大型或小型慈禧太后的虎媽所對照之陰柔撒嬌的男性巨嬰現象，體現在電視劇的戲碼裡，就是弱男人沉迷打電動，動輒撒嬌、醉酒嘔吐，而女強人則適時現身，運籌帷幄，百般安撫小鮮肉，收拾殘局。鮮明的詮釋了虎媽─巨嬰的中國流行文化。（詳細，見拙文影評│《地久天長》王小帥導演─文學與藝術（18））

當40集的時裝劇少了「精心演繹宮鬥情節」，有如雙手背在身後跳的踢踏舞，單調無聊的極速催眠，收視率當然把製片成本打了水漂，而不得不媚俗的順應流行文化，放出娘炮小鮮肉的大招，卻踩到官方「堅決杜絕『娘炮』等畸形審美」的紅線。（見中國官方再發限娛令！杜絕「娘炮」審美、全面禁播偶像養成節目）

請看本文的「視頻版」：「陳華夫專欄」視頻版之 22 ─ 影評│宮鬥劇《步步驚心》及職場電視劇─文學與藝術（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