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2/05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藝術家的一日廚房》——不該被遺忘

重見天日的藝術家及其作品
2020年,北師美術館辦了「不朽的青春—台灣美術再發現」展。那次展覽讓我認識好多過去完全不知道、活躍於日治時期台灣的畫家。2021年底,北師美術館又辦了「光—台灣文化的啟蒙與自覺」展,以光為名,回應一百年前台灣文化協會的創立,透過藝術,呈現當時的人如何懷抱勇氣,追尋那份覺醒。北美館也辦了一個「走向世界:臺灣新文化運動中的美術翻轉力」展,一樣是呈現1920到1940年代台灣人如何透過美術走向世界。三個展覽像是為我開了一扇窗,走入不曾發現的新世界。不管水彩、膠彩、油畫還是雕像,也不分寫實還是抽象,這些作品帶給我極大感動,那感動或許來自美、來自共通人性,也可能來自與台灣、與自己的連結。
不知是否因雕像最吸睛,三個展覽都分別以黃土水的作品〈少女〉〈甘露水〉〈釋迦出山〉做為主打,也真的很成功吸引到我。可是在這之前,〈少女〉被塵封於太平國小校史室,〈甘露水〉則被棄置台中街頭、甚至被墨水潑灑導致汙損,是台中的張醫師冒著危險將之保存,五十年後才重見天日。如同許多日治時期藝術家及其作品,被遺忘、被棄置、或者被小心地藏起來不敢提起。

進入他們的故事
《藝術家的一日廚房》介紹許多上述展覽中的藝術家,有些我原本就認識,像是三峽出身的李梅樹、二二八事件受難的陳澄波、李遠哲的父親李澤藩……;有些則是因展覽作品而留下記憶,如剛才說到的黃土水,畫迪化街南街的郭雪湖,畫礦工的洪瑞麟、畫風乾淨明亮的女畫家陳進、野獸派風格的廖繼春、畫作背後常有深意的李石樵;有些則是我有點印象,但對其作品與生平毫無印象……
相比展覽,書中介紹的作者與畫作沒那麼多,但透過作者潘家欣帶點詼諧風格的文字介紹,我更深入藝術家們的故事。比如為台灣美術帶來極大影響的石川欽一郎,過去只知道他是畫壇重要推手,閱讀後才深刻感受到他啟發影響了多少徒子徒孫。又比如此書封面淡水風景畫創作者倪蔣懷,我對他的作品印象不深,卻從文中得知他聽從老師石川欽一郎的話,放棄赴東京留學成為藝術家的夢,經營礦業出資辦展覽、開設洋畫研究所、籌畫台灣第一個美術館的設立。
透過每個人的故事,我似乎能感受到當時這些文藝青年的決心。以藝術為職志,不管古今中外,都不是簡單的,這些藝術家,有些家境富裕、有些則不怎麼樣,但都是很優秀的人才。當時台灣學生最好的選擇應該就是進入師範學校或是醫學校,他們如果照正常路徑,應該也是這麼走,可是受到藝術啟發,他們嶄露天分與決心,甚至在家人反對下追求藝術之路。許多人赴東京留學,有些上了最好的東京美術學校、有些始終考不上而頂著壓力在東京持續補習學畫。
藝術家有他們的人生故事,創作出的作品也各自呈現不同的故事。透過畫作,我看到了百年前的淡水、大稻埕、新竹、嘉義風光,有些還可以和現在對照,有些早已不知何在;我也看到了百年前的女子裝扮、市場模樣。有時,也感受到藝術家的詼諧與畫作背後想傳達的內容。不同的內容與主題,觸動了我們共有的人性而產生共鳴。

純粹的追求
大多數能在當時台灣藝壇展露頭角的藝術家,多半還是有個固定脈絡——受到啟發愛上藝術(學校老師或家庭),留學東京(最好是東京美術學校),跟對主流老師,作品入選日本帝國美術展覽會(帝展)或台灣官辦的臺灣美術展覽會(臺展)還是民間最大的臺陽美術協會(臺陽展)。畫風上,無論東洋畫還是西洋畫,最好跟隨主流(有點像是參加歌唱比賽,選歌還有唱法最好要照評審喜好)。事實上,大多我熟悉的藝術家都是走這條路。但書中提到的幾位我過去比較不熟的藝術家,卻始終「做自己」,不跟隨主流,只畫自己喜歡的,純然探索自我。比如陳德旺,他就被日本的「在野派」吸引,反對派系,追求自由自在的創作、研究。在日本「遊學」十多年,他一次比賽都沒參加,只因他覺得那「不純粹」,而且到過世前,一輩子也沒辦過個展。作者這麼形容他:
陳德旺的創作之路,其實就是將自己的靈魂誠實地釋放到畫布上,不穿衣服,不做姿態,除了純真,別無所求
這真的觸動到我!別無所求的追尋一定是孤獨的,不會被多數人看見,但也因為不需要去應和任何標準與他人,才會自由、才能找到自己。
書中介紹的26位藝術家無論只活了二十幾歲還是活到一百多歲,現在都已不在世間,但他們透過作品與我們進行交流。或許就同三十五歲就過世的黃土水所說:
永劫不死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精神上的不朽。至少對我們藝術家而言,只要用血汗創作而成的作品還沒有被完全毀滅之前,我們是不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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