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30|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學者型的人幾乎難得一見」

自己如何要做到哲學普及與學術研究之間的平衡,還是有一定程度上的恐懼。就單純哲學的資歷來講,入了一年過後有沒有能站在台前論述哲學的勇氣都還不確定,但後來發覺這很可能跟個人性格關聯較大,如果只是單純自己課堂上的心得與作業,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就簡單多了,因為少了對於多數人的心理負擔,呈現出來的也只有同期與師長們知道,壓力驟小。而為什麼「面對人反而可以接受」但「甚至不曉得有沒有人在看」的情形會感到劇烈的恐懼,某方面推論為是對於未知的不安與過度膨脹的虛有物,沒有辦法不想像未知的危險存在於自己觸及不到的角落,也沒辦法相信眼前的人不會脫離自己的認識往自己身上刺了一刀。
這種構想階段的事情,做得夠漂亮就不該留在自己的帳號底下,要漂漂亮亮乾乾淨淨留下只有完美完善讓所有人滿意的成績與言論,是很不可能的事情。光是想像就已經能夠知道了,你不相信自己能夠做到完美的事情,相反的為什麼期待其他人可以?有接觸過的人,有的時候會突然捕捉到一個瞬間,他們對不熟悉的人所抱持的印象容易脫離人的想像,我自己在面對截然不同的人的時候,也會有這麼脫離的一個瞬間。這也可能是因為我們很難尋找到人除了生理慾望以外,是否還有著其他絕對的共同可能性存在,我們能夠確定人是有著這種特質,但我們根本無從確定,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
在做專業科目的寫作,不僅僅是學業上,對於創作融入專業知識而言,都會有這種恐懼。被監督很可怕,做錯了很可怕,因為不知道有誰在背後嘆起氣,也不知道有誰在拿著自己寫出來的文字議論。
「未知」的可以想像到的「惡意」是侵蝕掉精神健康的一種存在,由自己而生而不為任何人滅除。在閱讀哲學史的那些哲人,似乎打從一開始就很明確跟發表出驚人的言論,對於人完整的補足狠狠咬了一大口下來。
我感覺不到這些人是「人」。我不清楚他的性格、曾經做過的事,具體的說話風格、給人的氣氛、肢體語言、過去、人格認同、自我認同...超脫了對於人的概念,存在在哲學史書與他們自己論著當中的哲學家是名為「過去的哲學家」的斷簡殘篇,作為時間而凍結,而不再活動的過去的碎片。
「學者型的人幾乎難得一見」教授講了的某幾句話讓我意識到了對於現實跟印象當中的違和感,這種違和感於我而言不應該存在。明明是如此,在內心的某種預設裡似乎覺得哲學家在每個時代人才輩出,隨處在歐洲的某條街上就能看見哲學家倚在牆柱旁默默地寫著著作,而實際上這不過是資訊被整理與時間單位不同的錯覺,以好幾十年起跳的時代單位,哲學家就只能活在「他的那個年代」,解決「那個年代的問題」,在現今的哲學史書上濃縮得不過短短幾頁,渾然忘記人的壽命不過百年有餘。
情報與知識與資料的傳承遞減遺失,拼不回來了。
我無法得知那個人到底怎麼「成為」被世人認定的哲學家,他最一開始嘗試寫出哲學的文章是什麼樣子?是不是也曾經跟我們一樣有過不擅長文字,文章系統混亂的青澀時期?或者是曾經有跟人傾訴他的不安,對於他的學術論著?
會想知道這些,也只是因為對他的「人類補完」而已。
一個死去的人與任何時間不再前進的角色具有一部分的特質相同,只要無法在過去推測出它是什麼樣的人,展現不出他的「人性的一面」會有思考、會有情緒,有自己的世界觀、有自己的道德原則,它就會「活不起來」。
靜止的,靜止的人。對於它的話語的推測,該怎麼理解才是「他/她」,似乎再也無法有定案。而對於與自己的共同之處,更是一處也找尋不到。
找到這些人的痕跡,活過的痕跡,確實存在過的痕跡,或就有著被其鼓勵的可能性。「原來也有這樣的心情過啊」、「這些人也有這種時期啊」與當著自己與他人皆是旁觀之物的理解角度完全變了,我不可能從一開始就是完人,不可能會滿足虛設的人,不可能會讓那些無意間對他人放著不合理期待,對自己渾然不知的人闔上嘴巴。先把自己無謂的期待破壞殆盡,剩下一個不留的空白,想做些什麼事的雛形才在某處成型,已經沒有那些人在了,不會在耳邊說話、不會在背後睥睨、不會在一旁唏噓,即使出現了也視而不見吧。
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自己似乎面對得了自己與沉默的哲學。作為一個既不合時也不合宜的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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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寫作,將流竄在自身的腐朽之血,隨之超越純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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