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職實習是每位心理諮商師必經的道路,而過程中不免會遇到一些挫折與痛苦,但同時也會看見自己的不完美,並繼續駛向「卓越」的目標,所以為此我將為這段時間所遇到的行督、專督、同仁、夥伴、前輩與個案們致上最高的感謝。謝謝你們見證我的成長與進步,能夠在實習期間收穫寶貴的實務經驗,深感榮幸。
個案帶我看見不同世界
《情緒治療》:「情緒過不去,理性出不來」。 個案量累積至今,似乎都難以逃離這句話的魔力,特別是對於邏輯思考甚是清晰的案主來說格外明顯,同時他們好像也有著相同的心理機制,那便是「成就導向」的「冒牌者症候群」。當然,我清楚每個案主的主訴背後都具有不同的成長經驗,但每當看到他們均如此高度要求自己完成目標,卻又不允許自己暫時休憩的時候,我總會萌生出「有進入頂大的本事」與「對自己依舊不滿意」的矛盾感。
呂格爾:「述說之於人,大海之於魚」。 在全職的時光中,我雖然沒有選擇以熱愛的「敘事治療」來協助案主,卻仍始終抱持後現代取向的精神在努力。我發現每個案主的生命故事中都有我能夠學習的部分,其中也包含「面對疾病也需要積極樂觀」、「面對焦慮也需要專注當下」、「面對悲傷也需要擁抱自己」、「面對職涯也需要容忍模糊」、「面對挫折也願意繼續挑戰」、「面對衝突也願意勇敢表達」,以及「面對無力也願意緊抓希望」等等。
《成為一個人》:「在我能夠接納傾聽我自己,做我自己的時候,我才是個比較有效的治療師」。 回顧整年的晤談過程,從「聽見」到「聽懂」,再從「觀察」到「同理」,最後從「片面」到「整體」,能夠如實反映與協助整合真的很不容易,尤其是覺察到自己在「扮演」心理師,而非「成為」心理師的時候,我才開始發展自己對案主的「專業」觀點。與此同時,這也令我去接納曾受惡意批評而受傷的自己,並以此為養分肯定自己的進步與努力。
卡巴金:「有意識且不帶評判地保持當下留心的覺察」。 對比半年前的工作狀態,我發現高強度的「情緒同理」雖然能夠帶著案主看見自己的過程變化,並聚焦於「能動性」較強的部份,對原先的拘束與衝突是較容易鬆動的,不過實際上要「真正」讀懂案主的情緒並覺察到自己的反移情並不容易,而這意味著我需要繼續練習「現象場」的觀察。另外,我也發現我的成就感來源漸漸從「他人的回饋」轉移至「自己的成長」,或許這便是我選擇諮商的意義。
專督帶我豐富專業認同
受制於「自我價值感低下」的困境,前期與專督的相處並不如預期,但隨著我與案主共同成長與蛻變,我也慢慢接受自己的「不足」與不完美,並以「學習」且「開放」的態度面對專督的批評與指教。其中,「同理」是實習時光中最熟悉的基本功,與常人認知的「同理心」不同,我發現同理技術並沒有書上描述的簡單,需要練習用案主能夠理解的語言來「反映」內在世界,並留意自己使用「非中性」字眼來影響案主,真的很有挑戰性。
《指月錄》:「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又是山」。 除了同理技術之外,我發現具體化的引導對建構案主的內在世界也是很重要的,不過時機的掌握也相當不容易。若以時間軸來劃分,前期是以「廣度」的探索為重,理解案主的家庭、性格與模式等與主訴有關的資訊;中期則以「深度」的洞察為主,擴展案主的信念、價值觀與機制等與介入有關的評估;後期才以「廣度」的行動為多,豐富案主的策略、行動與反思等與改變有關的討論。
由此可知,當我抵達「案主是山(過往經驗的自己)」的境界時,可能代表我與案主的觀點是貼近的,而這可能也會使我受制於案主的無力中,沒辦法界線明確地區辨「案主不是山(述說經驗的自己)」的主觀真實,更難以跳脫「問題解決」導向的過去困境,直到後來我開始意識到保持「開放」的好奇是有助於案主解構固有的思維,且對於「案主又是山(創造經驗的自己)」的認知也會有較清晰的藍圖,不過實際上要辦到真的需要時間練習。
不得不說,我發現「有憑有據」地肯定案主在過程中的變化也蠻不容易的,尤其是前期涉世未深的我時常會有「價值觀涉入」的行為發生,所以在督導的回饋下對於「給予」肯定始終傾向「保守」的態度,直到我的同理技術逐漸熟練後,才開始學習不吝嗇地鼓勵案主的表現,並凸顯案主的能力與優勢,不過我也覺察到有時候我與案主的主觀感受是有落差的,而這可能也反映出我對案主的理解不足以繼續深度工作,否則容易忽略主體性。
「以幽默的態度提升自我價值感」 與「以彈性的思維接納生命的無常」 是案主教會我的兩件事。前者是以舞台劇來隱喻表演者被評審評價的意象,說明自身被他人批判的悲傷,而將評審替換為「觀眾」的發想,使案主能夠更專注自身的表現,以及對自身的評價;後者則是以搭火車來隱喻乘客中途下站的意象,說明自身被他人拋棄的失落,而將疾病與死亡替換為「選擇」與「常態」的詮釋,使案主能夠更關注如何告別,以及維持原有生活。
換句話說,若將列車的行駛視為諮商的歷程,自行求助與結案回顧就像起點與終點般,而我作為案主生命中的過客,能夠看見每個願意走進諮商室的案主在死路中找到活路,並做出具體可行的行動,真的頗有意義與價值。同時,我也看到他們具備良好的問題解決能力,以及擁有足夠空間涵容自身的情緒,甚至善於自我檢討並督促自己,似乎也教會我別總是背對著光看著自己的陰影,而是迎著光看著眼前的道路。
團督帶我展現領導魅力
回想上學期的志工團體,我看見自己從高處跌下來的過程,真的很挫折,但「不一定是你做得不好」的話語卻漸漸使我豁然開朗。與過去團體帶領的經驗相比,我時常會想像「有效能」的領導者能夠引導成員們達成目標,但六次的團體過程卻只感到疲累與無力,並對「缺席」的問題感到相當敏感,直到後來我才理解成員們的課業壓力真的不小,能夠持續參與團體也很不容易。或許,也是從那刻起,我帶領團體的風格也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到了下學期的志工團體,我配合團督的建議不使用媒材來「經驗」關係的碰撞,結果發現自己反而能夠更加關注當下的成員互動,並以較明確的指導語來協助成員們討論狀態變化。坦白說,這種將動力還給成員是我覺得相對輕鬆的模式,我也能夠更聚焦於當下的觀察並立即性反映給成員,而非執意遵循制定好的團體方案,不過我也覺察到自己在團體中是開放且自在,即便成員們的討論並沒有如我預期的多,也能夠根據現象場去豐富人際關係中的自我。
排除過去課堂的團體經驗,這是我第一次作為別人的偕同者,看到了不同風格的帶領方式,不過傾向「教育性」而非「體驗性」的團體,某程度也引發了我的焦慮與不安。一方面是認為方案設計考慮到有精神診斷的學生,較難促進團體的凝聚力,一方面則擔心自己切入的時機掌握不佳,導致我時常以「釐清活動規則」與「處理突發事件」的角色協助成員們理解夥伴的意思。當然,看到夥伴比我還顯得冷靜時,我才發現相信夥伴有能力是很重要的。
與志工團體相同的組合有著良好的默契,但這次是整年裡第二次擔任「偕同者」的角色。看見了夥伴在「瑜珈」專長的表現上頗有自信,且在「身體感覺」的引導上也相當出色,於是幾乎無須協助的我也能夠專注體驗,特別是「Ujjayi呼吸法(海浪呼吸法)」配合「身體掃描」的引導練習,再搭配精油滾珠、精油香水與粉彩鹽瓶等活動,更是有效達到靜心的效果,我也因此愛上了瑜珈與精油等過去未曾接觸的新事物,十分開心。
給實習夥伴的真心告白
「走在鋼索上的不安,身體比你還要誠實」。 作為同病相憐的「魚」就像遠距射手,能夠見機行事,並在豐沛的情感下保持冷靜,是情緒管理超強的戰士,也是實習期間共識最久的夥伴。雖然過去她曾因小事對我有些不滿,甚至會和伴侶抱怨我的為人,但此刻卻能夠收到她的信任並願意向我述說相處上的不愉快,以及晤談中的不容易,可謂難得可貴的禮物,而我也相信我們選擇繼續走在諮商路上,沒有中途放棄實習是有意義的,所以無論未來我們是否選擇從事諮商工作,我也堅信「好好呼吸」是重要的,同時我也會學習不成為自己不喜歡的大人。最後,感謝與魚的相遇點綴了我的實習時光,使疲累的身軀找到了紓壓的管道。
「船到橋頭自然直,遇到再來想辦法面對」。 作為共同奮戰的「雲」就像近戰輔助,能夠臨機應變,並在合作的過程中允許模糊,是邏輯思考縝密的豪傑,也是自詡比理工更理工的夥伴,更是首當其衝完成畢業論文的狠人,但是我明白後知後覺是對她不夠完整的理解,尤其是看到她帶領團體與工作坊的時候,我更加確信她對當下的判斷是有自信的,並且留在當下有條理地處理人事與物,而我也看見她的「純粹」是不過度臆測因果的身體經驗,更看見自卑感對專業工作的影響。最後,感謝與雲的交流擴展了我的認知思維,使艱辛的實習添加了深刻的影像,也謝謝她教會我用「不批判」的心態看待自己,以及無法改變的過程。
「在每一個人的時區裡,你永遠沒有遲到」。 作為實務前輩的「鳥」就像球隊前鋒,能夠經驗性地指導與回饋,並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行政事務,是自我效能感高的勇者,也是實習期間看起來最忙碌的夥伴。從擔憂英文門檻到撰寫畢業論文,再從成為未來媽媽到準備心理師考試等等,每當看到這麼積極的樣子都會替她那瘦小的身版捏把冷汗,但我仍依舊相信她能夠循序漸進的克服困難,而我也從中學習到「年輕」是允許衝撞並嘗試挑戰的資本,也是現階段的我需要珍惜的寶物。最後,感謝與鳥的結識豐富了我的生活質感,使單調的日常擁有了新穎的色彩,也謝謝她願意將彼此視為一個整體,使我們能夠不畏風雨地共同前進。
「懂得獨處的意義,朋友少也能活出自己」。 作為亦師亦友的「檸」就像生活指南,總能夠在合宜的時間出現,並和我們一起聊天、吃飯與慶祝等等,是我少數能稱呼好友的夥伴,也是「傳說中」第五位實習生。在說快不快說短不短的日子裡,從期初開辦團體到上周收到禮物,她的參與打破了我人生中收到的卡片張數紀錄,也打破了我想要區分「同事」與「朋友」的老舊觀念,而我也從中感受到她對我的信任、重視與珍惜,甚至是對我從事保險工作的肯定。最後感謝與檸的緣分打開了全新的樂章,使實習的尾聲仍可留下歡唱的美好回憶,也希望未來的我們能夠再續緣份。
給努力堅持至今的自己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凡堅持必刻出意義」。 回憶剛實習的時候,我的體重因不良飲食而急遽增加,嚴重的適應不良也使我不斷處於「Fight or Flight」的狀態,並以「積極」且主動的態度完成任務,但直接時數的「不足」所引發的不安卻不會獲得改善,而這個問題普遍出現在每個實習心理師身上,幾乎毫無例外,直到我開始嘗試用慢跑與瑜珈等方式來重建我的生活,才慢慢有「減壓」的效果,體態也隨著嚴格的飲食控制有「顯著」下降的趨勢,對此我也頗為驕傲。當然,在專業行政上我也並未敷衍馬虎,為此即便行督對上學期的表現不太滿意,我也不想要站在「苛刻」的位置審視自己,因為我清楚這是環境因素的限制。
「由衷感謝進入諮商的個案們對我的信任」。 在個別諮商的部分,雖然主訴類型多是高自我要求所導致的「焦慮」,以及低自我價值感所導致的「憂鬱」,可是隨著派案量陸續的增加,我發現每個案主的議題背後都是不同的成長經驗,而神奇的部分便在於他們有著類似的因應模式,使其成為別人眼中的「受害者」或「被害者」,不過這也不禁讓我反思「此時此刻」的關注對諮商的重要性:一方面是為了客觀觀察案主的非口語行為,一方面則是為了持續增強案主的現實感。或許,諮商對我而言始終都不是為了改變過去,也不是為了預測未來,更不是為了逃避現在,而是為了協助他們建立「自助助人」優於「助人助己」的習慣。
「放下過去對團體的印象,用心看待成員」。 在團體諮商的部分,十分慶幸能夠遇到對助人服務有熱忱的「新進」志工們,我猜想要兼顧課業與社團也蠻不容易的,但請原諒上學期的我並未能理解選擇「缺席」的意義,可能是迫於「現實」的取捨,或是對於「效能」的評估,所以直到上學期結束我也時常檢討自己在團體中的表現,而忽略了你們願意參與活動的「積極」性,以及談論自我的「開放」性。如我的夥伴所說:「團體的開啟與結束或許對我們來說只是為了時數,但對你們而言更是相互支持的對象。」,頗為中肯。於是下學期的我決定將「理論上」的團體與各種表達性素材都暫時地擱置,更專注在當下與成員們的連結。
「將自身視為工具,真誠地反映案主的情緒廣度與深度」。 在專業研習的部分,大概是周醫師以客體關係的觀點探論生涯的不確定性最令我印象深刻。回憶起半年前的自己,曾經執著表現「有效能」的樣子,似乎反映我對「無價值」的害怕,擔心自己不夠好,但實際上卻未曾思考如何調整。然而,對此刻的我來說似乎已然不是問題,因為看見自己「成長」而非「衰敗」的過程,使我能有意識地允許「挫折」的出現,同時我似乎也更能理解「循序漸進」的踏實感對實習心理師何以重要,因為唯有看清楚諮商關係中的彼此,我才能領悟案主的「不容易」從來都不是「屢戰屢敗」的無助與無望,而是「屢敗屢戰」的堅持與努力。
《練習不壓抑》:「出於選擇,學習帶著害怕做有意義的事」。 一個紀錄點,一塊里程碑,一群好夥伴,一抹斷捨離。全職實習雖然只佔了職涯的一小部分,難以述說自己是否真的「適合」成為心理師,但是能夠實際經驗工作現場遠比想像模擬演練,更有助於我找到「合適」的位置傾聽案主的遭遇,只是對於自己能否承擔對方的生命重量仍會感到不安,尤其是當我得知同儕因三級個案導致身心狀態嚴重受影響後,腦中便會自動產生災難性的意象,變得被動退縮,不過即便如此我也仍有「一步一腳印」的期待,並期許自己能夠隨著工作經驗的累積,不斷見證自我成長的每道瞬間,使「被述說的經驗」成為案主促進改變的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