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出車禍需要人幫忙,打了好幾通電話,我為什麼不接,問題是我在跟人談事,根本沒注意到手機在響…。回來後,她痛罵我故意不接,我說我沒聽到,她根本不信……」
「我到車禍現場,她說我沒有幫她講話,如果你坐在地上哭痛,我還可以處理,可是你好端端的和他在那裡爭執,我要怎麼辦?我不是幫著妳,叫警察了嗎?可,你又認為我小題大作……」
「每天使喚兒女來跟我作對,每天懷疑我有病,說我半夜不睡覺,講話太大聲,不講一聲就出門讓她提心吊膽……我半夜睡不著也沒吵到你;跟你講話能不大聲嗎?出門還要你同意嗎?莫名其妙……」
友人憤憤不平的訴說著他的冤屈和不滿,我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回應?因為一開口就會惹事生非,就會惹火燒身,
「兒子回來跟她沒話可說,一開口就是相互對罵。她對兒子就只有指責和批評,從無一句好言……。」
「自己省吃儉用,對兒子卻特別大方。也不知道兒子狀況,就擔心他沒錢花用又不敢說,所以要我一次寄三十萬台幣給兒子。三十萬吔,你知道你兒子需要錢嗎?你知道他會如何花用嗎……」
這是另一友人夫妻的溝通案例。我同樣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回應?因為一開口就會惹事生非,就會惹火燒身,
好像是退休之後,夫妻兩人必須朝夕相處,原先在職各有工作時,可以逃避或漠視的溝通問題,一下子變成必須時時面對的重要課題,衝突和糾紛漸起,而且越演越烈,外人看來都是稀鬆小事,當事者卻都傾注全力,認真以對,而且全都憤憤不平。外人看來只要有一人稍微退讓一下,就可圓滿解決,當事者卻都顯得當仁不讓,義無反顧,而且是義憤填膺,必得爭個是非對錯。
自己以前也是個急性子,且自以為是個直性子,對家人往往不假辭色,且不容爭辯,講話直且急,傷人也不自知或不以為意,因此家裡氣氛較為肅殺淡漠,退休後,看多了,聽多了,說詞較為圓融,事後願意間接或直接認錯,臨事也能偶或退讓…氣氛也較前輕鬆愉快。然而,碰到友人訴苦,還是不知如何因應。
探討起來,兩位友人與家人溝通之所以演變成劍拔弩張,似乎都源於開啟自動導航模式—習以為常的只是在強調或證明自己的說詞,而根本不管或不理對方的說詞—雙方都只顧著說服對方自己是對的,以致彼此間的攻擊性和防禦性也越來越強,最後淪於各說各話,各持己見,無法溝通,沒有共識,從而陷入無止境爭辯的負向循環中。
從這兒我們也可探求溝通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溝通時雙方都有各自的目標或訴求,暫時放棄己見(閉上嘴巴,先忍著不要開口),嘗試站在對方角度,試著了解對方(或許隱藏在說詞下的)訴求,委婉說出自己感受,試著形成共識,並建立彼此間的連結。
這中間,察覺到彼此間的溝通困境最重要。不認為那是問題,或者認為那是無法改變的死局,那誰也無能為力。察覺到溝通困境並願意透過蓄意的練習去改變溝通方式。你的改變,必然造成對方的改變(原來是你爭我辯,然後越演越烈,終致雙敗—雙方都負傷累累,而問題也未能解決—現在是你爭但我不辯了,於是,原來是你來我往的雙人舞,現在你來我不往了,雙人舞變成了獨舞,想跳也提不起勁了)。共識慢慢形成,連結漸漸增加,困境正是成長進步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