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8-23|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她說甚麼【二】

後來宣宣媽媽開始反反覆覆。

一下說:「我還再跟宣宣溝通」聽起來都好好的。

一下說:「阿姨還是覺得不適合不然等你們都國三畢業了再一起玩?」

在漫長的一個月裡....我聽到各種不同版本的結論答案。 但我始終不明白是甚麼事在發生。 我對宣宣媽媽的信任開始無止盡下跌。 當時的我可以理解當一個躁鬱症女兒的媽媽很辛苦,她盡可能的給她最好的一切,這是我一直都不曾得到的愛。 我很羨慕。 所以我也希望身為朋友,能幫上她們的忙。

直到那一天聽她情緒化的對我說:

「宣宣會變這樣都是你害的!要是她沒有認識你就好了!」

大人這種玩意兒,在我心中的地位,從此宣告死亡。 我十二歲的認知,理解到,她從前對我的好、所給予的, 是因為她女兒的緣故,跟我無多大關係。 因為我可以讓她女兒的病症減輕,所以她才施捨似的對我好。

那些好或給予,不過是為了利用我。當我對她的女兒沒有用了.... 她就可以跟我翻臉。

我的腦子裡,氣話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 氣話就是真話。

當時我第一次覺得,所有關係當中的忍耐、付出、彼此幫助, 都沒有意義。所有的好,都是可以因為[沒用]被人遞奪的。 這變成了一個很深的傷痕。 我意識到,對大人來說,你給再多的信任或愛, 都不如你對他們[有用]來的重要。 我不明白為甚麼事情會變成[她沒有認識我就好了]的地步。


她不願意告訴我。



經過了莫名牽拖與各樣情緒傷害, 早熟的心思也抵不過各種看不懂的情緒折磨。 尤其是對方佔據了關係的主導權力。 反反覆覆反反覆覆——信任的關係宣告破裂, 不論怎樣的忍耐都毫無功用,對方只會得寸進尺。
被人拿來撒一次氣,你沒有反應...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對方不會因你的忍耐而愧疚。 除非你一開始就直接翻臉。

女人不講道理起來...其實跟我媽媽都差不多樣子。 講清楚講道理沒有用。她會失憶。 好比宣宣媽媽。

想明白了我開始準備翻臉。

我努力的自我建設:全部都不要就好了。 既然你不要,那就一刀兩斷。 我做的夠多了。 我沒有哪裡對不起你們的。 十二歲的我翻出了所有衣服所有因為施捨收取的物品, 我爸爸試圖阻止我,但是沒有用。他不願意告訴我為甚麼。 只是說「女人會發瘋有原因,你不要太認真」。 狗屁!我就回了兩個字, 決定帶上這些東西去宇宣家直接講清楚。 丟包之後一刀切就立刻走人。
最討厭人反反覆覆了。

超級討厭。 跟說好的不一樣。
我一路無能狂怒,又一路覺得委屈掉淚。
覺得全世界都在整我,總是莫名其妙的被針對。 找不到原因就乾脆別找了。
不要了總行了吧!? 正值暑假,太陽竭盡所能的散發熱力, 矮矮小小的我憋著一股勁扛著一大包垃圾袋裡的東西, 努力的在太陽底下行走。 看起來就像一隻可悲的螞蟻。

等我走到宣宣家,已經是滿頭大汗。 走進社區大門沒關,我進電梯直達她家門口、也是氣極了。 我準備好、假想好、開門見山的說重點、 在一片錯愕之下說出想說的話接著就直接走人。

我要講清楚。

要講清楚、要講清楚...
我在心底默念,天曉得我最討厭吵架了。
等我按了宣宣家電鈴,等了十分鐘,門被宣宣打開, 她好似驚喜的看著我,我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我們相對無言。 宣宣察覺我面色不對,拉著要我進屋,我說不用了,她嚇到, 不理解我的反應,她一如往常的任性,就是要拉扯著我先進屋再說。 我只好跟著她進去。我當時一點都不想再看到宣宣的媽媽。

她媽媽當時看到我的表情之震驚, 不亞於大白天的,看見外星人下凡登堂入室的進到她家玄關。

她媽媽尷尬至極的微笑著打招呼,
剩宣宣在這無言的氣氛中活動自如,她開心的看著我拉過我的手,問我:
你怎麼都沒來找我?你爸和我媽都說你現在很忙,要讀書不適合找你,不讓我打電話吵你...我還以為要開學才能再看到你了! 對了,你帶那麼大一包東西幹甚麼? 還有你臉怎麼那麼臭啊? 是誰得罪你了?我幫你打他!

宣宣一連串像機關槍說個不停,完全沒看到她媽媽心虛的表情。

我聽完不住冷笑的說:我爸、你媽、說我在讀書?在忙? 你媽說的跟我爸說的...和他們跟我講的不一樣呢。

宣宣困惑的說:不一樣?為甚麼?哪裡不一樣?

我放下身上的沉重包袱,將衣物放好在地上。 對著她媽媽說:是啊,阿姨,為甚麼不一樣呢?



我開始跟宇宣當場對了口供。 等我說到餐廳裡的對話,她嘴唇緊抿,眼神銳利的看向她媽媽。 陳阿姨幾度想解釋...卻又無話可解釋。 我說完了換宣宣。
她說了我爸爸跟她講了哪些話。 真相大白。
兩個十二歲青少年的父母分別彼此欺騙對方的小孩... 還是講好的。
這簡直是詭異。 陳阿姨心虛的解釋他們倆人的[好意]。
我只覺得無言,我以為真相清晰了,宣宣是非常憤怒,她最討厭被騙...
於是宣宣媽媽被宇宣罵了個狗血淋頭。
我其實不知道為甚麼宇宣比我還生氣,想必是極其信賴母親的緣故。
我這個準備去翻臉切八段的人,竟然還要幫忙人家母女和談。
一時之間真是困惑非常。


直到宇宣怒極摔門進了房間,剩下我和陳阿姨兩人在客廳發傻。
終於輪到我說話了,我開始試著說[清楚]。
阿姨極力否認我對她的惡意揣測,但又略過宣宣的問題。
除了一直自知理虧的道歉,她甚麼話都[講了跟沒講一樣]。
我被她的道歉和彎彎繞繞的說詞忽悠的瘸了腦子,
總覺得她說的沒有很清楚又好像很清楚。
最後她拒絕接受我還她東西,又塞了一堆新的東西, 接著載我回家。
我還是一臉莫名其妙。
我不懂大人們大費周章的組了一支兩個月後開學或一通意外的電話,
就會水落石出的騙局,目的到底是為了甚麼(是在腦攤甚麼)。
我死命的問,想要清楚,但依舊沒有得到答案。


那一天我怒髮衝冠的出門,滿腦子豆腐的回家。
媽媽回來,看到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得了,我又被她打罵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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