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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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了。

過往九月，都在為社大開學的事張羅著，每個週末也都準備著下週長者教學事宜。

今年九月，空了下來，以一個學生的身份，期待著開學的到來。

雖然，這樣期待的心情，好像已經對不同的人說了一遍又遍，但又小心翼翼地，深怕說了太多惹人嫌。那就書寫下來吧！我跟自己說。

猶記得上週，孩子開學前一邊哀嚎，一邊跟我說：「你有多期待上學，我就有多討厭。」啊，我是真的很期待，這個晚了二十多年的夢，終於能實現。

年輕時，因為家庭因素，也因為自己的心高氣傲，專科畢業考二技時，不敢報考南部學校，更別說私立，唯一的選項，只有台北一間商業相關的公立技術學院，推甄時，失利，其實已受到打擊，後來考試，更是堅持不住，考完試的放榜分發，我連看都不想看，拿著反正家母也一直希望自己工作賺錢貼補家用的理由（雖然確實也有，但如果我執意讀書，母親也未必不肯），就出去找工作了，那一年，在心中告訴自己，有一天，我要回學校讀書。

爾後，人生輾轉，看似一晃眼的功夫，卻又那麼地長，走過職場上的得意與失意，經歷愛情的各種滋味，也曾不斷地追尋個人此生的志願所在，有過混亂的生命時光，更虛擲不少錢財在報考公務員、會計師執照考，又或者其他課程，卻沒靜下心來認真讀書。跌倒過、痛哭過、無數遍質疑自己，不懂自己到底要什麼？所為為何？

直到遇見了先生，再經歷結婚、生子，日子才漸漸安穩，有了個人的空間去叩問與探尋，回校園讀書的種子，似乎也因為這些年的養分，才得以慢慢發芽。雖然，從投入準備到真正實踐這個夢想，又過了四個春秋，過程中甚至一度告訴自己別再執著，但又總忍不住再試一次。直到這一次，算是拼盡全力，也打算讓自己真沒考上就死心之際，那個埋藏土壤之中多年的種子，終於破土而出！

我永遠記得，收到通知那一個傍晚，一如往常地坐在書桌前，一邊和孩子聊著生活瑣事之際，另一邊注意到手機上的郵件通知，帶著緊張、不安的心，做好充足心理準備後，用顫抖的手地打開了信⋯⋯，當下，短短的「錄取通知」四個字，卻變得好大好大，好大好大。像夢，又那麼真實，下一秒，突然懷疑起來，會不會寄錯通知？遲遲不敢相信看見的事實，還上網查了一遍又一遍，確定真的錄取了的那一刻⋯⋯眼淚撲溯而下⋯⋯

孩子得知我錄取了，也很開心，但又看見我的眼淚，便問：「媽媽，錄取了是很開心的事啊，你怎麼哭了？」

那個情緒經驗，實在是太強烈了，人們所謂喜極而泣，原來是這樣嗎？當下，腦海中閃現了過往的努力，一幕又一幕，同時放映。那些年的失意，好像也有了意義，又或者說，終於能好好放下。

遲了二十多年的夢，近來，隨著時間經過，填資料、繳費、選課⋯⋯等事宜，一點一滴的變得更真實。

人生當中，會有很多很多次身份轉換的經驗，你會先從他人的兒女，轉換到學生的位置，接下來會變成職員或老闆，會成為情人、成為人妻/夫、人母/父，有時候，會換上待業者、退休者的身份，有時候又多了孤兒的位置（父母雙亡時）⋯⋯等，在這些轉換中，有些是喜事，有些則未必讓人開心。

曾經，有位老師說，不論喜或悲的身份轉換中，總還是藏著失落。

此刻的自己，是欣喜的，但也正同時體會著這個身份轉換中的失落，以及隨之而來，微妙的不安或擔憂，畢竟，中年回校園讀書，可以如何兼顧家庭經濟？過去努力的成果是否能延續？能否將學業、事業、家庭都照顧好？也都一個又一個地在背景中浮現。

寫下這些內在的思緒和歷程，紀念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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