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2/18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純文學練習簿42】

即使孤獨,仍有恩典——《基列三部曲》的第四部終曲《傑克》(下)


在一次爛醉中,傑克走到一處墓園找地方睡下。夜間醒來,看到沒來得及在關園之前出去的黛拉,基於保護她的動機,就陪著她說話等天亮。幾乎在這短短數小時間,他倆互相暗通款曲,一見鍾情。為何說「暗」呢?原來傑克在他生活的一九三○年代美國,又犯下一個政治不正確:以他一個英俊瀟灑的白種人青年,愛上了非裔的女孩黛拉,即使黛拉有高學歷,是位老師,她父親如同傑克的父親是位牧師,但種族隔離就是那時代不能打破的禁忌,而這正是傑克的強項——打破禁忌。他倆奮勇向前,不顧一切,要開創自己的人生,甚至先上車後補票——結果是沒補票,只是捷克口口聲聲說:「我的妻子黛拉……」本來兩人要私奔,在非裔教區主教喬事下,傑克居然「顧全大局」不傷害所有人除了黛拉外,偷偷溜走……多可恨啊!!過程是如此:

「謝謝。您很好心。」

「有時候比我所想要的更好心。」

傑克說:「我了解。我父親曾是位牧師。」

他微微一笑。「是的,黛拉提起過。」過了一會兒,他說:「你在這裡永遠不會受到歡迎。我想要你明白這一點。黛拉和她的孩子可以到這兒來,如果他們想來,或是需要來,只要他們不是和你一起來。你打亂了我們的生活,但沒有打亂我們的目的。黑人的處境必須改變。他們有機會去決定這個改變將以何種形式進行,以及要如何達成。我很遺憾我的女兒沒有選擇參與其中,至少在目前來說是如此。」

傑克說:「黛拉對我忠誠,我也對她忠誠。我從來無意讓事情發展成這樣。我不可能想像得到。我們兩個都無意造成傷害,我向您保證。」

「她也這麽說。」他從書桌上拿起一個信封。「錢,足夠買票搭巴士去聖路易。我希望你離開。」

「那我們兩個都要離開。」

「也許如此。我們看著吧。」

假如傑克不是確實急於離開,又想不出別的辦法,他就會基於原則而拒絕這筆錢。說「謝謝您」。在這個情況下似乎不太對勁,所以傑克說:「您很有基督徒的精神。」這話聽起來也許有點諷刺,因為主教說:「你應該很慶幸我是個基督徒。」

事實是,傑克明白他的意思。簡單地說,社會是一種龐大的勾結,致力於使一切變得困難而痛苦,沒有好結果,對他的好黛拉和她尚未出世的孩子的生活是一種詛咒。對他們母子真正的忠誠也許是走開,讓這個人去做必要的工作,不必分心去擔心女兒,為她感到恐懼。可是如果傑克這樣做,如果離開她,就連她父親可能都會想、都會說:「嗯,這不是在預料之中嗎?」 

這就是世界,真實真誠總被虛假暴力折磨殆盡。傑克不完美,有太多缺陷,但善良的最根本人性他是擁有的。而黛拉突破沉痾的勇氣,對愛的忠誠,無人能比。然而倆人無法勝過讓他們窒息的「世俗」,最終成了孔雀東南飛的同林鳥。唉!掬下一把淚吧!醜惡世界容不下淒美,人的命運都不是順順當當的。分離,或許伴隨著盼望——更是有恩典的可能。掌管人類命運的上帝,總會給人一扇門、一條路去走,決不會永遠都是一樣悲哀。或許,作者就是代表小說中的上帝,安排著《傑克》的結局: 

發車時間快到了,黛拉才終於走進來,買了車票,穿過候車室,走到人行道上,巴士已經停在那裡,氣喘吁吁,冒出熱氣,像隻興奮過度的野獸。傑克上了車,在白人區的後排找了個座位。在他看來,黑人區的座位幾乎全坐滿了。他從車窗看見他可愛的黛拉在哄勸一位年紀很大的老太太,央求她不要去坐僅剩的一個座位。最後,一個按捺住惱怒的年輕人忽然下車了,讓她們兩個都上了車。於是她和他在一起了。她會告訴他,她被母親的悲傷和父親的擔憂給耽擱了。傑克的來訪絲毫沒有使他們放下心來。黛拉會說:「他們和我斷絕關係了。」而某些人來說事情就是這樣。」他們在一起。以他們的方式,而世界在他們面前,以其原本的模樣。 

這是他迄今最重大的偷竊行為,從禁令的魔掌中竊取的幸福,的確,這也是從她自豪的家庭裡偷走了一個受寵的女兒,連同這對他們可敬的希望所造成的傷害,還有隨著希望消滅而來的間接傷害,雖是間接,卻遠遠更大。也許好幾個世代的人都會感受到。這也會影響到他自己的孩子。被竊取的還有她從她所受的教育所獲得的每一件益處。隨著時間過去,她也許覺得她並不擁有她可能一度自認為擁有的幸福,甚至是,天哪,她的自愛。她將如何懷著滿腔神聖的怒氣生活?當站在她前面、盡力替她抵擋世人的侮辱和摩擦的就只有他,而不是她父親。 

對善的認識。在分辨善惡的那場原始災難中,這一半受到的關注太少。儘管如此,罪疚和恩典在這句話中相遇。他可以把自己想成一個小偸,帶著一筆無價的財富溜走,意義和信頼的財富,這筆財富受到冒犯和損害,無法使用,除了提醒他這椿犯罪的性質。這樁甜蜜的婚姻使她成為他的共犯,或者他可以視之為忠誠,永遠能夠療癒他們倆,就像恩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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