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2/24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我們該給歷史怎樣的交代│一部未完成的電影 An Unfinished Film(2024)

本篇影論重點:
這不是一篇影論,是一篇政治文
全球解封這麼久了,為何現在還需要一部談疫情的電影
片名中的「未完成」有哪三種層次?
從<紅色房間>到哈拉瑞的《連結》都和本片有和關係?

數日後,想起<紅色房間 Red Rooms, 2023>,它和婁燁的<一部未完成的電影 An Unfinished Film >都更在意主題在社會中的脈絡而不以劇情取勝。<紅色房間>的主角對虐殺案件近乎瘋魔,變態般地競逐暗網上的證據,劇情不交代主角的背景、動機,她是個空殼可以套入任何人設,講述高度科技化下掌握資訊就等同掌握了權力,現代人卻再也感受不到權力帶來任何快感的「真相冷感」。

它的進一步延伸,則是尤瓦爾·諾瓦·哈拉瑞(Yuval Noah Harari)在《連結 NEXUS》對AI的警示,所謂「掌握資訊」也包括訊息的審查、扭曲,未來將由AI決定人類所能見到的「現實」,過去篤信「真相越辯越明」不僅再沒有辯論的立基,真相或許更會成為不存在的概念。

只是在AI尚未完全翻轉歷史前,極端政權已然進行歷史的竄改。

片名的「未完成」即對此進行諷刺。疫情後的創作,大都概念式、符號性地拆解疫情對人類的影響─人際關係、經濟體系、公衛環境的轉變,很難想像都已經2024年了,該怎麼處理「原始事件」全人類仍舊一籌莫展,自2019年開始的集體痛苦記憶到底要如何追尋才算完整?不論如何,事件爆發初始的隱瞞、否認都該向中國究責,無法被揭露的真相就等於沒有真相,全球性姑息將學不到任何教訓,從SARS到COVID-19人類就不斷在犯同樣的錯,可怕的是中國不只仗著政治經濟勢力,更吃定人類就是健忘和容易習慣的動物,如果因為國際局勢只得模糊其詞,因為媒體失能、網路監控而害怕碰觸,人類幾乎就要痊癒甚至沒有創傷,對於未來,像是片中跑跑這樣剛出生的孩子對此是完全沒有記憶的,會由誰來告訴他們什麼是勇敢、又該如何繼續相信?

有趣的是,因為台灣防疫做得太好了而使我們對於片中情節不會有太大的共鳴,對於這樣的「幸福」,某些台灣人似乎又太理所當然了,就像是我們的自由、民主從沒被那樣剝奪過而無法了解失去的痛苦,因此居然有人想要成為那個沒有真相的國家的一份子?而這也是婁燁一直以來的政治性,每個活在大環境底下的人,怎麼能不去思考政治的東西?即使電影並沒有批判中國政府隱藏疫情的作為,而就只是呈現一個劇組在武漢的狀況,就足以使本片遭禁,只見小人物們彼此為難,卻不見背後的決策者,這和「平庸的邪惡」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始終看不見「惡」的本身,這部電影某程度的「平舖直敘」也反應出作為一個導演的極限,也是本片之所以「未完成」的第二個原因。

被中國政府打壓成禁片導演的婁燁,藉由開場的角色對話呈現自己一直以來的困境:一部只有自己、少數人、同溫層自嗨的片子是沒有意義的,說明電影必須「被觀看」的創作本質,沒有觀眾的電影就不算完整,他屢屢拍攝政府定義的爭議題材,作品只能在影展曝光、透過網路流傳,他不知道他的觀眾在哪裡,無法正大光明感受母國對於自己創作的回饋,然而越是這樣,越難把他的作品與中國的時代性抽離,直至這部電影的誕生,回到全球性疫情的原點以凸顯一個電影工作者的原點,究竟該為歷史負起怎樣的責任。

片頭,很後設地,在黑幕緩緩打出「一部婁燁的電影」,觀眾的看見使它不再是「未完成的」,而有了一個全新的指代、有了完整的可能。我們必須先看見,才能共同決定歷史該往何處去。

對電影角色來說現在已經不同於10年前了,不僅不再年輕、胖了,也有家室、有了顧忌,就為了「能交代」而弄這樣一個東西是種明知「不現實」的浪漫。而這也是婁燁給自己的一個交代,現在,就剩下我們自問,要給歷史怎樣一個交代。

同場加映:

懸疑總在電影後<紅色房間>:掌控資訊等同掌控權力

民主,必要之惡<不丹沒有槍>:從皇權到民主

來找我吧<蘇州河>:婁燁早期作品

群眾瘋狂<帝國浩劫:美國內戰>:美國政治議題電影

2小時42分鐘,教會我們的事<餘燼>:台灣政治議題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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