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學校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兒時經常聽見這樣的問題。「沒啊」「普通」「跟平常一樣」給出來的回答大致是這樣。一方面是當時沒有觀察身邊事情的眼睛,另一方面,即便真的有什麼有趣的事情,我大概也沒有意識到它們是可以拿來跟家人分享的。
國中時,有一次爸爸到市區辦事,說可以順便載我回家。我和一個同學一起走,他住得離學校相對近,我爸說順便載他一小段。在車上,我爸隨意和他聊天,我不記得內容,就是那種比較家常的問句。當下我感覺特別怪異,那種感覺就好像在說:這兩個明明是在不同世界裡面的人,為什麼竟然在交談?
這大概就是我放學之後想不太到什麼「有趣的事」可以和家裡說的原因。就像一個人可能會說今天玩了《薩爾達傳說》,不會去說今天在卓拉領地和希多王子聊了什麼。「應該是會聽不懂的吧」,這大概會是那個最主要的未顯題理由。
然而,其實聽不懂根本就不是問題。或者說,恰恰是因為聽不懂所以有更多東西可以聊。當你說到一個他們不認識的人名、地名、次文化裡的詞彙時,便開啟了在另一些人面前建立圖像的機會。就像閱讀書籍、觀賞影視作品或踏進一個原來不認識的遊戲世界。去說出那些你從另一個領域帶回來的故事,恰恰是聊天與分享生活的核心。或者說:就是旅行的意義。
這陣子裡,以及接下來想在這裡嘗試的書寫便與此相關。想更大比重地去談一些個人化的東西。就像所謂「越在地就越國際」,個人經驗的其中一個公共意涵在於:它是世界中一個特定的觀看視角。
這某種意義上是身分政治的基礎,因為有一些特定的議題或觀點,強烈地關聯於某些特定的實際生命經驗。就像「男性的女性主義者」永遠缺失了一大塊女性在實際社會中遭遇的負面經歷,你可以、也應該試著去理解,但你不可以輕易地說出「我能理解」,因為那不是事實。
你可能同樣遭受父權社會的傷害,你可能在親密關係上經常處於被動狀態或較低的權力位階,但那與僅僅因為出生時的器官差異就在一整個人生中遭遇到系統性的不平等對待是不能類比的。
要讓有那樣經驗的人可以自己說話,要讓有每一種經驗的人都可以自己說話。於是我得代表我,去把我在旅程中看到、聽到、體驗到的事情記錄下來。
大江健三郎說他的祖母名字叫作「ふで」,是筆的意思。「她曾用透露秘密的口吻對我說,自己是為了記錄這森林裡所有發生的事情才出生的。」我也逐漸地認為自己是這樣思考關於存在與寫作的種種問題。
在開始寫這裡的文章之前,本來在進行另外一個寫作的計畫。每個月記錄自己看了什麼電影、動畫,讀了什麼書、玩了什麼遊戲。雖然也會試著去分析裡面的內容、結構,我為什麼推薦或為什麼不推薦。但為了把自己接觸的作品每部都寫下來,有些沒有太明確感想的作品即便語言蒼白也盡可能地去談。並且,因為想要維持每個月的週期,月底總是寫得很趕,不算太滿意也要先上傳。隨著把重心轉移到這裡,那邊便無聲無息停下來了。
去年電影的確看得比較少,有感觸的也不多。但看過的動畫(無論新番還是舊番)好幾部都讓我很喜歡。還是會覺得,沒有用自己的語言在初看完的那陣子就記錄下感受其實特別可惜。雖然月度的整裡沒有做下去,但會想把一整年看過作品中特別想聊的,在這裡聊一聊。
所以,接下來或許會在分幾個周末聊一些2023年看過的作品,以這種比較個人化與口語化的角度。之後,我也想多寫一些關於接觸的作品的事情,把我原來在另一個板面上做的事情一點點整併進來。但會是以我自己舒服的節奏,而不必像是某種例行的本月成果報告。這是今年要做的其中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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