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是帶著眼淚與鼻涕走出電影院的,可能是年紀大了,沒辦法像其他座位上的孩子那樣,被動畫逗得發出可愛的歡笑聲。
這是一部很平凡寫實的電影,正因為它和大多數你我的人生一樣,沒有盪氣迴腸的台詞與曲折離奇劇情,所以更觸人心弦。它就是一部如實呈現你我生命的電影。就像電影的開場,寂寞小狗獨自窩在公寓沙發上吃晚餐,百無聊賴地拿起遙控器對著電視機切換一個又一個頻道,以為自己早已習慣這樣的每一天,直到電視螢幕上出現的廣告標語「Are you lonely?」,正中寂寞小狗心底的渴望紅心,以及電影螢幕前觀眾們其實需要陪伴的渴望。
也許是忙碌緊繃的工作,下班後只想躲回家裡,靜靜充電;也許是離鄉背井或不斷遷移的生活,不論在哪個城市,彷彿都只能是個過客;也許是成長的必然,生命中曾經同行的人們,僅是短暫的匯聚,終究要各自往前奔流而去。雖然有些人是享受獨處的。每當看到路上、窗外、社群媒體上那些或倆人、或群體的相聚歡樂畫面,難免期待自己也是那個畫面中的一份子。
《再見機器人》透過獨自工作、生活在喧鬧繁忙城市裡的動物們,與因應情感與陪伴需求而生的產品──機器人,描繪現代都市生活裡的人際關係。不論愛情或友情,就先將那些以各種形式相互陪伴的對象稱之為「朋友」,我們的一生中會認識許多人,有些人成為朋友,有些人曾經是朋友。遇見、陪伴、分開,每一個階段的開始與結束,往往沒有預告。
你我或多或少有過這樣的經歷:遇見某個人,開始頻繁的聯繫,想與彼此分享特別的事,掛記著要回覆對方的訊息,也掛記著對方尚未回覆自己的訊息。後來,沒有理由的,其中一個人淡出另一個人的生命,甚或消失。不知道是否真有所謂緣分或因緣,生命中總有些朋友,我們偶然地遇見彼此,卻倉促又粗糙地結束。年輕時,還會追逐著試圖找出原因,隨著年紀漸長,開始學習接受消逝與無常,有些人事物再美好,終究得在某個時間點揮別。借用韓劇《鬼怪》的經典台詞:
跟你在一起的時光都很耀眼。因為天氣好,因為天氣不好,因為天氣剛好。每一天,都很美好。
寂寞小狗與機器人在夏天相識,陪伴彼此度過了一段開心的日子,又在夏天結束之前,他們無預警地分開,消失在彼此的世界。下一個夏天到來之前,他們已經分別遇見新的朋友,即使寂寞小狗與機器人依然掛念對方,終究他們選擇前行。縱使寂寞小狗與機器人並未忘懷共同最愛的那首歌《September》,身體依然記憶著彼此一起舞動的節奏與步伐,然而當音樂響起,他們選擇將過去的快樂留在回憶中,而身旁的新朋友,已經開始分別與寂寞小狗、機器人歡樂搖擺,踏出屬於他們的默契與記憶。
中文片名《再見機器人》,看似以寂寞小狗為第一視角,遇見再失去機器人的故事,其實英文片名《Robot Dreams》,卻是機器人被遺留在沙灘上獨自度過的秋與冬,那些陪伴它的夢境。在夢境中,機器人與寂寞小狗有了各種重逢的可能。
現實生活中,我們與那些曾經的朋友,也偶爾在腦海中重逢。也許是在街頭擦肩巧遇,也許是誰傳來久違的訊息,而事實是,重逢只發生在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