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雍也第六)。
孔子的學說被後人稱為儒家,但孔子及弟子並沒這樣自稱。《論語》通篇只此一個『儒』字。蓋當時儒是一種職業,充當喪葬、婚禮、祭祀等重要活動的司儀。這些都是人之所需,故稱之為儒。
孔子學習過和熟悉這一套,但卻不局限於此。而是將社會方方面面的禮儀提升到政治和思想的高度,以此作為治國之道,以禮制和教化來維繫社會的平穩運轉。因而不甘於自稱為以葬禮為生的儒者,而稱自己的學說為『先王之道』,來自于周公所作之禮。
子夏與子游同屬孔門文學科,『文學:子游,子夏』(先進第十一)。和孔子討論《詩經》,也得到孔子的讚賞,『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八佾第三)。另外只有子貢得到了同樣的評價。但子夏在教學上卻比較重視弟子待人接物的訓練,子遊就譏諷他,『子夏之門人小子,當灑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子張第十九)。或許他同樣重視喪葬禮儀的習得和傳授。
孔子可能認為子夏太拘泥於此等細微末節,認為這是『小人儒』,而忽視將禮儀作為治國之道的作用,是謂『君子儒』。於是慎重地告誡子夏,『你要做君子儒,不要做小人儒』。女,通汝。簡言之,『小人儒』就是為民間的葬禮或貴族的祭祀提供服務,層次低;而『君子儒』則是遊說諸侯大夫以仁道和禮制治國和教化民眾,層次高。兩者的格局大不相同。
孔子還教導子夏『無見小利』。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子路第十三)
莒(jǔ)父是魯國的一個城邑。子夏受命去擔任這地方的總管。臨行向孔子請教如何開展工作。孔子教導他,『不要追求很快取得成績,不要僅從小處著眼。操之過急反而達不到目的,從小處著眼則做不成大事』。妥當的做法是大處著眼小處著手。
隨著時間的推移,孔子的弟子基本都轉向傳授孔子的學說為生,學生則以此謀取官職,逐漸退出從事具體的喪葬禮儀,而產生了區隔。於是,儒就專門用來代指孔子的學說及弟子,而喪葬禮儀的從業者就不再稱為儒了,而稱為『知賓』或『知客』等。也就是說後來的『儒』都是孔子所謂的『君子儒』。
字義和詞義的流變是很普遍的現象。同一個字或詞,在不同的時期具有不同的意義。或者外延擴大了或縮小了。如現在的『儒』的外延就比孔子所言的『儒』要小。或者含義發生了變化,比如『小姐』,過去是指大戶人家的女兒,現在卻指性工作者;同樣一個詞,在不同語境下的含義也有所不同。同志,過去專指志同道合加入同一組織的成員,現在卻有了同性戀的意思。視不同的場合,意義有所不同;或者褒貶有所變化,如『支那』一詞,在最早沒有貶義,是中性詞。現在卻是貶義。
2020年7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