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來繼續談古人怎麼吃菰米。
菰米,又稱為雕胡飯,早在三千多年前就被列為六穀之一,是先秦時期重要的糧食作物,也是周王室的皇家米食。《周禮.內則》就記載了:「蝸醢(音海,醬)而菰食雉羹。」提到周天子吃菰米飯時要佐蝸牛醬與野雞羹;《周禮.天官》則說:「凡會膳食之宜……魚宜菰。」意思是魚肉是最適合配菰米食用的肉類。
自古以來,菰米就是極為高貴的飯食,專供王公貴族和祭祀之用,屈原為招楚威王之魂而作的《大招》就有:「五穀六仞,設菰梁只」,東漢劉樑《七舉》也有「菰粱之飯,入口叢流,送以熊蹢,咽以豹胎」之句,意思吃菰米,只能用熊掌與豹的胎盤這樣極品的珍饈來佐食。
南北朝時期,出現了用菰米製作的餅食。《齊民要術》也記述了菰米飯的製作方法:菰米飯的煮法同煮稻米飯一樣簡單,只是在去掉穀殼的過程較為費工。
相較於周天子吃菰米,要配雉雞、蝸牛醬,或說窮奢極欲找熊掌與豹的胎盤來配,我想最具體也最親切樸實的吃法,莫過於唐朝人了!唐詩一向有避俗的傾向,總認為生活層面的事物上不了檯面,以致宋人還要做詩來譏諷一下唐人,如宋祁〈九月食糕〉一詩有「劉郎不敢題糕字,虛負詩中一世豪」,就是消遣劉禹錫在重陽節作詩時,刻意去避開「糕」這個他認為俗的飲食字眼。
在這樣的風氣底下,唐人卻對菰飯飲食情有獨鍾,這顯然是深受晉代「張翰事件」飲食遺風的影響,我們可以發現:唐人在吃菰米時喜歡配鱸魚、蓴羹或與各種蔬菜一起食用。而最讓我訝異的是王維的「蔗漿菰米飯」(〈春過賀遂員外藥園〉)與韓翃的「楚酪沃雕胡」(〈贈別崔司直〉)二句。
好吧,就算我們對菰米再陌生,它好歹也是一種飯,您能想像把濃縮的甘蔗汁或優酪乳之類的酸奶澆進飯裡一起食用嗎?
為了驗證古人食是否可行,發揮實事求證的精神。上網買了加拿大冰湖野米(Wild Rice),這種野米很長,約1.5~2.5公分長,堪稱全世界最長的米。買來後按照說明,加水浸泡8小時,並依一般電鍋煮飯的方式去煮,在煮的過程中,不斷散發一股很濃郁的粽葉香氣。菰米飯煮好了,實際品嘗的感覺是硬硬滑滑的,米粒是完全沒有黏性的,一顆一顆很鬆散的,吃起來是很香很耐咀嚼沒錯,但總覺得似乎硬了點!偶爾會吃到整顆爆裂,露出白色內裡的米花,口感好多了!
於是又嘗試了第二次,這一回水泡得比較久,大概泡了15個小時左右,實際炊煮時就沒加那麼多水,因為加了也不會吸水了,這一回用電鍋連煮了兩次(外鍋1.5杯水)。哇,果然這樣煮出來的菰米飯爆裂了不少米花,也比第一次好吃多了,外皮的堅脆與內裡的軟糯形成很奇妙的口感,而且越嚼越香,難怪杜甫會那麼念念不忘菰米的滋味啊,留下「滑憶雕胡飯,香聞錦帶羹」、「為我炊雕胡,逍遙展良覿」這麼多美好的念想。
接著,再去弄清楚唐代的蔗漿與乳酪到底是甚麼東西?原來唐代最重要的甜味劑就是「蔗漿」。唐以前,甜味最主要的來源是麥芽糖和蜂蜜,從南北朝時期起,甘蔗及其製品開始傳入中國;到了唐代,將甘蔗汁曝曬、熬煮做成濃縮的「蔗漿」被保存起來,蔗漿被發明了之後遂被廣泛地應用於飲食中上,特別是在甜品上。至於乳酪,是唐人沿襲北朝風俗,喜歡在日常中食用各式乳製品。在唐代慶祝新科進士的「櫻桃宴」上,大家便流行把乳酪(半固體凝凍狀,形似今天的優格)淋上櫻桃來吃,以增加濃腴的口感,甚至還會加澆蔗漿,以增加酪櫻桃的甜度。
那就讓我們在菰米飯先淋上原味優格,嘗嘗看味道如何?嗯,酸酸的優格確實很能烘托菰米飯的風味,讓菰米的香氣與淡淡的甜味完整地流露出來,濃郁的乳香與菰米實在是很速配啊!
至於在菰米飯澆上蔗漿,滋味又如何呢?將買回的甘蔗汁進行加熱熬煮,大約600c.c.熬至100c.c.,即成蔗漿。原本帶點草青味的甘蔗汁經過熬煮後,立即轉成蜜糖般的甜馨,把它澆上菰米飯後,那滋味變得十分美妙,就好像把原本的音階提升了八度一樣,讓人拍案叫絕,怎麼會這麼搭呀!再細細去想,原來菰米飯本來就有一種蔗香的甜味與香氣,被蔗漿強化後,卻又不至於被壓過去。
也可以把優格與蔗漿通通淋在菰米飯,那就是加倍享受了呀!
最後,在宋代已經非常普遍的茭白筍,就來介紹一道南宋的家常醃菜「茭白鮓(音眨,醃製品)」吧:
出處:吳氏中饋錄
材料:茭白筍、蔥、時蘿籽、小茴香、花椒、紅麴米、鹽
作法:
1.將所有香料用微火烤過,研成粉末。
2.蔥洗淨切碎。
3.將茭白筍剝去綠衣,切片燙過、放涼。
4.取所需份量的香料及鹽充分拌勻,將茭白筍兩面均勻沾上,約醃漬一個小時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