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多篇文章都喜歡以教育、對話做結尾,聽久了可能會很空泛,不如今天我們就來聊聊「對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吧~
記得《我們與惡的距離》裡的王赦嗎?有一場戲是他和妻子美媚在車內爭執,並引出王赦自小在孤兒院成長,只差一班車就淪為幫派犯的生命背景。編劇在這裡丟出一個很強烈的線索:「沒被接住」正是王赦想努力「接住他人」的動機,因為他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也恰是這一點讓他走向有別於多數人的道路,同時讓他遭受不諒解。應該不少觀眾都有猜到,這寫的正是黃致豪律師的成長過程。
這就是脈絡,其來有自的發展,卻也是最常為人操作、忽略的故事段落。美媚並不是壞人,但她因不理解而對精神病患所做的評斷,就儼如社會輿論縮影,也是激化族群對立、甚至使他們陷落的共犯結構。由此可見,
缺乏理解的溝通對話經常適得其反,這樣就非常可惜了。(
播出當晚很觸動我的一篇文)
民主鐘擺的勝利方程式
近期幾位朋友陸續發文提醒,在社群對話中使用諷刺、黑色幽默突破異溫層,是一件很危險的事,細想其實也是相同道理:因為我們在理解異溫層之前,就已經選擇站在道德的對立高點指責他們了。
我一直都認為狂人、魅力型領袖的興起並非一時之風,它反映的正是傳統代議制度、審議式民主逐漸不敷使用的危機,癱瘓、僵化的制度已經不是「換一批人」就能解決的了,因此,肇於這套制度而生的領袖也將連帶失去民眾信任。大眾遂轉焦於其他的訴求代言人,甚至不惜打破傳統,擁戴乘「民意」浪潮而興的民粹型領袖,藉此表達長期隱身於疲困民主下的怨氣,賭一個也許更值得期待的翻轉可能。
「神」的確可以這樣造起來,對傳統菁英而言,這是一道死題,因為祂握有民意背書的免死金牌。就算沒做出一番成績,沾滿夢想糖蜜的精神感召,聽在耳裡至少也絕對比質疑民粹來得順耳;唯有當這些領袖從神壇跌落,菁英政治才可能與之重新角力。換句話說,這樣的生態就形如一個鐘擺,是由不同的時空條件導致相異的聲勢擺向。它會因為結合、操作不同意識形態而有正/負面影響,但本身未必有絕對的好與壞,端賴當下社會情勢、體質最適合何者而論。
一破一立,民粹主義的擁戴者也自認正為尋找出路而努力。這種情況下,太貿然批判他們「反智」,其實未必是能達成對話目標的明舉。原本老路就已經沒照顧到我了,現在搞得要嘛我得繼續餓肚子,要嘛我就是個叛國的笨蛋。對話要是淪此,問題恐怕只會變得更糟。他覺得「民主價值」毫無吸引力,如同你對「發大財」的鄙視,只是互相撕拆對方信仰的糖衣包裝。
我們的社會不缺也不需要這種對話模式。如果你是期冀藉由對話帶來改變的人,你更該驚覺圍繞於此的精神、時間花耗,在有限資源下其實是一種很奢侈的浪費。
超越虛無
沒有任何制度是萬靈丹,換言之,繞著各自意識形態後設的立場攻訐(與自我合理)的對話手段,將必然面臨失敗。而回歸對話初衷,要破除這種莫衷一是而無用的價值虛無感,更好的做法是釐清「民意授權」的根本目標:期待自身問題能被解決,如此「民主」就成為一種手段而非目的。我們該做的,不是去批鬥群眾對「自由民主」的輕漠,而是說服他們這套制度仍有值得期待之處。這項工作要成為可能,我們將不可免得先認知「群眾不滿與當前制度之間,所發生斷裂、脫鉤的癥結點」,換句話說,進入他人的生命脈絡是必要的工作,這一步沒做好,說再多也隔靴搔癢。
這一點都不簡單,卻可能是成敗關鍵。畢竟這些面向確實存在,而滿懷亡國感的我們平時並無法觸及,甚至有時刻意忽略它,不是嗎?
講真的,是從這一步起,所謂的「對話」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