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跟著我蹲跪在地上鋪黏塑膠地板,我心裡想著,這一塊塊用上班積蓄買來的地板,能否拼湊起我的創業夢想。做了七年上班族,一場糊裡糊塗的傻夢,從那個拼拼貼貼的時刻起,成為我的人生轉捩點。
為了清晨四點起床去督報,我曾在辦公室打地鋪睡覺,想要省電,那個酷夏夜晚我沒開冷氣。這是在1998年七月,我辭掉電子公司企劃課長一職開始做起創業夢。當年在電子公司的企劃工作勝任愉快,但與新主管不合,覺得前途無「亮」。同時,參加了七年各式各樣的未婚聯誼活動,看好熱騰騰的未婚聯誼市場大餅,自認為繳的「學費」足以反客為主,也想要自己來當紅娘,兼做美語及電腦的成人教學。在台北市區找了一間大樓,租下一間辦公室,接著裝潢佈置、買家具,申辦瓦斯與電話......幾乎自己一手包辦。
之前的工作經驗多半是行銷企劃,按部就班排定計畫是我的工作日常,除了試著拉攏幾位單身朋友,主要是投入報紙雜誌廣告與DM夾報。我也排表每天分區掃街塞傳單,路上見過親戚驚訝的眼光,聽過管理員驅趕的聲響,頭上,還有冒火的太陽。
我給來訪的同學看損益預算表,讀理工的他問我:「你預估這些有業績是根據什麼?」學企管的我答稱那些是預期數據,我心頭一驚,是啊,這樣行不行?
有限的廣告預算換來更有限的來電鈴聲,等待電話響起的情緒,從興奮、平靜到心慌;聯誼的業績一敗塗地,僅有教學的少許收入。一分分的時鐘滴答聲越聽越近,一周周現實和夢想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心裡懷疑自己:「我到底在做甚麼?!」
大學四年家裡沒讓我背助學貸款(班上僅有一人),畢業後我不再跟家裡拿錢,更不敢想繼續升學。為了在軍中有較好的待遇,我
考上義務預官。退伍時的一張五萬多元定存支票,被老爸直接拿去救他的股票帳戶。從此,每個月我主動拿大約一半薪水貼補家用,創業期間我的支援只好打八折。
爸爸有幾次在清晨,我上班前就先來幫忙打掃。從小到大,我自以為沒讓父母擔憂過,但那段期間,可能讓兩老默默掛著一顆心。
同時還有另外一顆心,給了我最重要的支持與陪伴,從這裡開始走了二十一年。
當時我的女友自營國小課輔班,幾乎每天下課後就來陪我,守著一個冷清的辦公室、一個空空的夢想。她告訴我:「沒讓你去嘗試,你會惦記,做了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等不到親友的嘉許,自己先受不了燒錢的壓力,理智線畫出停損點,短短四個月隨即黯然收攤。一名老同事來看我,卻只能在關了的門上留言。我在網路上貼了轉讓辦公室的訊息,出現唯一的好心人接收了房租契約和所有家具,老天憐憫我的糊塗,大大減少了我的損失。
當關門轉身那刻,夢想遇到挫折。女友隨即給了另一道門,收留我在課輔班帶國中生;看著整間滿滿的學童,數著想念已久的厚厚鈔票,心裡卻有寄人籬下之感,碗裡的飯也似乎特別軟。課餘時間我不敢清閒,「要有出息!」總不時騷動著我的心房,在地下室我用舊電腦上網,自學做網頁架站,在螢幕的方寸之間,我探索著無限寬廣的全新世界。當時網路剛剛發跡,不用花錢就輕易搶到搜尋曝光;2000年七月接到第一筆生意,我自己開啟了
網頁設計這一道門,走進這道門,我全心全意投入不再有不切實際的幻想。22個月之後,設計收入已非常穩固,我退出課輔班,全職從事網頁設計至今。
創業這條路,要練好很多功夫,一招半式就想闖江湖,
又缺銀子打開門路,最終只能看到夢想的屁股。
當年的天真創業,一個傻夢下台一鞠躬,雖然後來覺得荒唐可笑,但如果不是走了這一條岔路,我也不會開進網路起飛的高速公路。想要創業,最重要的是看清楚適合自己的道路,先練好本事再握緊方向盤,全程專心注意路況,才能安穩承載一家子、承載夢想。
感謝《講義雜誌》刊載於2019/08、《換日線》刊載於2020/2/17
我開在網路高速公路的小車雖然有過性能升級,但始終換不了大車,將來還會不會開到別條路,故事繼續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