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看清轉嫁代價的話術

這篇從誰付代價、怎麼付談起。因為某立委高談「付出代價」，讓筆者想起一個很重要的概念。就是我們在談付出代價的時候，是以什麼形式、什麼方法、由誰去付。

讀者不要以為這是什麼鳥問題，這在實際做事時是很重要的，打個比方，你的朋友跟你一起開家小店，高談夢想與未來，但他絕口不提出資比例，只說發大財後均分，你會怎麼想？

把這種開小店的案例放大，放大到社會層次的例子，好比說要通過某個法案，可以利國利民，大大的好，不推都是私心自用的混蛋。請問這是有意義的說詞嗎？並沒有。利國利民，是利誰的國、誰的民，對誰大大的好，都不講清楚，誰曉得你在講什麼。

這類用詞在國家政策等政治問題上，各位可以去歸納一下，為何有一些人總愛談空泛的理論，不跟你講具體的細節？這不見得是他不懂，他只是在把代價推到別人身上。

舉例，甲團體推了一個法案，說可以讓Ａ群眾獲利，Ｂ群眾也沒有損失，這種說法看來很棒對吧？一樣沒意義：獲什麼利、損誰的失都沒講。改成Ａ群眾每人補貼 3000元，對Ｂ群眾來說因為促進消費，所以會提升整體經濟，還是沒損失。會不會開始覺得怪怪的？

Ａ群眾直接拿到錢，有立即的受惠，Ｂ群眾一樣繳稅，卻要等經濟成長才能得到利益，這怎麼看都不划算嘛。所以甲團體對於B群眾的反彈，通常都是「你們不顧長遠利益」這種話。但由於這實在太蠢，別說Ｂ群眾受不了，Ａ群眾自己都會覺得怪怪的，雖然說拿錢花是很爽。

讓我們擴充情境：在Ｘ政黨裡面，人數少的甲團體推了一個法案，提供Ｘ政黨中的鐵票 30%支持者每人補貼 3000元，人數多的乙團體反對，因為這種補貼除了Ｘ政黨的 30% 鐵票外都反對。所以硬推下去會怎樣？

很可能是，Ｘ政黨中發生內部政治風暴，黨內投票又因為 30% 鐵票全體出動，其他70% 覺得事不關己，最後甲團體還是在黨內投票中獲勝，甲團體的主張被當作Ｘ政黨的主要宣傳主軸。接下來就是，去選舉的時候，乙團體即使不支持，但也不能違反黨的決議，還得睜眼說瞎話辯護，最後就是選輸。

這就是甲團體用極端議題挾持全黨一起毀滅。你想說甲團體不是也落選？並不會，因為 30% 鐵票的投票率也高，會保障一定數量的甲團體候選人當選；乙團體人較多，推出的候選人也多，但支持者沒那麼死忠，結果就是落選比例高於甲。

結論就是，甲團體總席次可能還成長，乙團體確定變少，原本黨內的多數派跟少數派，因為選舉結果造成改變。乙團體則因此損失慘重，支持者覺得你推一個我不要的政策，金主覺得你在拿我的錢去亂花，勢力大為衰弱。

這種狀況不要說在哪一國家啦，每一個都有，台灣每一黨都有這種狀況。你以為鍾愛的政黨沒有？那其實只是你偏聽或拒絕相信而已，政治的故事看多後，就會知道說絕無這種「錢事」的一定唬爛。

回到主題，所謂的付出代價是指什麼？你通常要能夠實際定義，最常見的例子，在政治上是拿不實際的Ａ價值議題，去換需要協調溝通很累人的利益問題。

例如甲團體主張Ａ議題，會讓政黨支持度多10%民調，乙團體說Ａ議題讓原有的Ｘ政黨支持者少掉10%。所以是沒差嗎？

當然有差，甲的10%民調指的是全國，乙的10%是指自己的X政黨支持者，換算數字你就知道問題何在。假設投票數1000萬人，原本Ｘ與Ｙ政黨得票數是500對500萬好了，甲的全體多10%，總比例就是60%：40%，600萬對400萬，看來贏定了對吧？乙的說法是，這讓Ｘ政黨的支持者少10%，也就是500萬少了50萬變成450萬。

各位，有沒發現矛盾了，誰講的正確？甲錯誤，因為他是根據議題的設定去算，並假定Ｘ政黨都不跑票，搶了Ｙ政黨的10%過來，但甲無法肯定這個議題，是不是Ｘ、Ｙ政黨各有支持者。乙團體是找自己黨內支持者，對象群體確定，所以就是少了50萬票。所以就結果論，Ｘ政黨只要提這個議題，就是少50萬，基本盤變成450萬。而Ｙ政黨支持者是否會因為這個議題，選擇轉向過去Ｘ政黨，還是未知數。

誠然，你會覺得實際上更複雜，議題很多不能這樣看，但這只是表明一件事。甲團體提這個Ａ價值，確定犧牲掉Ｘ政黨自己50萬票，而這個損失乙團體一定得吞，而甲會這樣提的理由，很可能是他早就知道這50萬票不是他選區的，所以根本沒差。

「爽到你，艱苦到我。」

這句話可以用在很多地方。更是一個可以辨別敵我的好辦法。

不管一個朋友還是同志講的多好聽，當他說要讓敵方付出代價時，他是不能控制敵人代價高低的。例如「我軍殺進敵方地盤，讓他損失一千億」這種話，是當敵人塑膠，對方是不會反抗嗎，你怎麼這麼篤定？我們可以控制的是自己付出的代價，出兵軍費500億，是自己可以算的，至於損失多少，還得額外計算，但至少你已經知道這個基本數字。

也就是說，當一個據說跟你理念相同的同志，高談推動某一條政策的時候，請記得問他，我們會損失多少、利弊得失怎麼估的，你怎麼這麼確定我們不會比較慘？要是他答得出來，可以給出每個地區對這政策的支持度，因為所以這樣故得證票會比原本要多，那還算可以聽。

但最常遇到的狀況是，他自己選區得票增加10000，你的選區損失 5000，對全黨來說利大於弊嘛！然後他本人在你面前罵，「你不要私心自用，只想到自己損失，忽略全黨利益」，你會不會想要一拳往他臉上尻下去？你議員票多10000穩當選，我議員票少5000要回家吃自己，結果你說市長會多五千票，要我犧牲跟承擔。

承擔？承你大頭啦。

一定有讀者覺得，就大局來說，損失一個議員換一個市長，好像不是不合理吧？問題是，選舉很花錢，你選不上就是幾百萬打水漂，然後捐錢挺你的鄉親跟企業，什麼都拿不到。若是被全黨逼到最後不得已妥協就算了，主動笑嘻嘻說承擔，回家會先被捐款給你的父老宰了。

任何地方都一樣，當有人高談總體利益，必須有所犧牲時，犧牲是要拿東西去換的。黑道大哥都知道，小弟頂罪不給安家費，他出獄就會來報仇，知道你汙安家費的其他小弟都不會信任你。結果我們卻常常在政治上，用低於小學生常識的邏輯要人犧牲。

這種人一定不把你當同志，覺得你落選去死最好，才會提出這種「艱苦到我」的議題。

另一種比較常見的，多出在那些沒工作過的人身上，會提出很多有意義但會掉選票的議題，堅持正義不能打折，整體多10000票，就算少了原有 5000票也很划算。聽來是沒錯，只是誰要去擔這 5000票的共同損失？筆者的經驗是，問細節就每個人都傻掉，只會說「X政黨損失5000票，但得到其他人10000票支持」。至於到底是哪些票多了或少了，完全不知道怎麼算。說了也聽不懂。

最後，我們可以想想，武漢包機等等之類的事情，是不是也類似？

私人上，高喊我有繳稅，政府得花幾千萬包機救我，這多數人看了就想扁他。

群體上，高喊人道包機救援，只要不提花幾千萬，就會開始有人覺得好像可以。

充滿聖光的說法，就是「舉國資源、傾政府之力、集社會力量必定可以克服疫情，所以不能為了省一點小錢忽略人權，要以包容之心面對，好獲得世界尊重。」

看到沒？整段話沒有半個可以參考的數字，可以從第一個字吐嘈到最後一個。

「願意承擔、大家承擔、共同承擔」？說得好聽，我承擔成本、你承擔利潤，我承擔罵名、你承擔光環。

請各位記得這整段開頭說的，「對己方的代價往往很好估，對敵方的常常估不出來」。一個政客或是網紅名人……誰都好，當他跟你講付代價的問題，講不出個具體，卻要大家承擔，若不是蠢，那十之八九就不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