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母語使用者最常遇到的問題就是「說國語大家才聽得懂」,當你表達你對母語的認同感,或者強調使用什麼語言是你的基本人權時,他們會看似客觀地跟你說:「語言只是溝通的工具。」但這真的是他們堅持的理念嗎?
如果語言真的「只是」溝通的工具,那這些人應該堅持停止華語課程,學校全面改用英語授課,畢竟世界有超過半數國家以英語為官方語言,以語言工具論來說,沒有比英語更好的工具了。
但扣除單純逞口舌之快的人,台灣真正付出心力在推動全英語教育或以英語為國語的人少之又少,多數看似語言工具論者,其實都只是覺得本土語言教育浪費時間,他們認為台灣人只要會說華語,也就是他們口中的「國語」就好。
所以,無論華語作為唯一國語的支持者,或是多元母語都作為國語的支持者,其實都有同樣的觀念:語言之於民族,是整個民族文化的載體,語言之於個人,則關乎到個人如何形塑自我身分的認同。
兩者對語言看法的歧見,僅是出於對自我身分認同的差別。
立委廖國棟在阻止官員台語答詢惹出風波後,也開始推動立院設置通譯
人類歷史上不乏真正的語言工具論者,過去歐洲的拉丁文,現在中國的普通話都是在這個脈絡下成為通用語,但最終,語言仍會因為當地文化的不同,自行發展出新的詞彙且離原始語言越來越遠,例如現在有人會用「臺灣華語」一詞來區分台灣人跟中國人語言的差別,新加坡也有新式英語Singlish,更不用說歷史更久的巴西葡語,即使你使用強制力迫使住在不同地區、擁有不同文化的人使用同一種語言,最終這個語言也多少會變成當地人的形狀。
19世紀時,一次更龐大的實驗是世界語的發明,過了一百多年後,這種人工語言至今據稱有200萬的使用者,他們都小心翼翼地不把自己的文化或習慣加諸到世界語中來避免改變,但語言學者發現,當這些使用者把世界語當成他們下一代的母語時,同樣的事情又會再次發生,不同地區的孩子們,在成長過程中會慢慢改變這個語言的發音及規則,而人們不可能時時刻刻緊盯著防止世界語變得越來越「本土化」。
當世界語成為了人們生活的一部分時,也同樣會因應文化產生改變,這表示世界語即使是人工語言,但這場創造地球通用語的實驗依然失敗了。那為什麼還有人在學習世界語呢?語言學者埃特林格(Marc Ettlinger)的觀點,也許很接近標準答案。
「當你聽到有人在說世界語,你馬上就知道,這是一個重視全球化和相信人類力量的人。他們說世界語,是因為想要把世界大同的共同夢想傳達給別人。」
也就是說,人類的天性,終究使世界語也成為了一種文化載體,形塑了一群人共同的認同感。
釐清這些迷思後,我們就能了解,「語言只是溝通工具」並不是可以用來打壓他人使用母語的理由,語言權之所以被聯合國列為基本人權,正是因為語言直接影響了個人的認同感,阻止他人使用母語,就是打壓他的人格甚至壓迫他所屬的族群。
通用語的美意,是每個人都能保有自我文化認同之下,還有擁有彼此溝通的媒介,但由於過去國民黨政府缺乏對台灣本土文化的尊重,通用語反而變成他們打壓本土族群的工具,時至今日,無論是台語人、客家人或是原住民,都應該團結起來爭取恢復每個人的語言權利,無論你認同的語言是哪一種,都不該成為你阻止他人說母語、保護母語續存的理由,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