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共聲》為第十屆共生音樂節文學組製作之Podcast節目
共生音樂節是一個由青年共同發起的二二八紀念活動,時至今日已經邁入第十屆。今年,共生音樂節嘗試運用更多不同的方式來對話,包含
歷史書寫工作坊、
網路徵詩活動、開設
Podcast節目《共生共聲》等。在Podcast第二集節目中,由主持人有庠訪談目前任教於臺師大臺文系的呂美親老師,以「全臺語對話」來和大家分享關於臺語詩、二二八事件的文學創作,以及其中「女性觀點」的重要性。
我的語言哪會使寫出遮媠的物件?
在出版市場漸趨萎縮的年代,呂美親的
臺語詩集《落雨彼日》印刷的一千本卻能夠賣到絕版,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對於中文系出身的她而言,平時就喜歡讀詩寫詩,但都是以「華文」為主,在一次的機緣下,才接觸到臺語詩,開始嘗試書寫:
這是兩千年,一月十五,我讀著〈讀汝這本冊〉。遐爾媠的臺語詩,予我感覺「我的語言哪會使寫出遮媠的物件?」,這是我足「shock」的代誌。
呂美親第一次讀到臺語詩,是在大二那年。因為課間無聊,閒來無事的她陪著同學去看牙醫;在等候室翻閱《自由時報》時,偶然和
林央敏先生的〈讀汝這本冊〉這首詩相遇,開啟了她閱讀、創作臺語詩的契機;而往後備考臺文所、參與二二八基金會等生命經驗,也讓她更加了解臺灣的語言與文化。
天時地利人和,當時適逢金安出版社推出臺語文學大系,呂美親在閱讀
胡民祥的詩作〈你莫去〉時,讀到眼淚流下來。這首詩讓她更加進入了臺語文學的世界,也成為了她日後教課生涯中,課堂上的教學文本之一。
呂美親的詩集《落雨彼日》作為告別自己學生時代的一部作品集,本來要命名為《青春ê遺書》,甚至曾經說過「彼工真緊tō會來」這樣的話語。對於從2000年開始寫臺語詩的她,這本臺語詩集不只記錄了自己的青春歲月,更同時坦露了臺灣的時代傷痕。書中有許多詩作寫給特定對象,比如潘木枝醫師、陳澄波,觸及的議題也非常廣,包括二二八、歷史、同志、反戰等。面對這些歷史,雖然呂美親並未親身經歷,但她仍然相信可以用不同的角度來觀看:
咱嘛是咧寫歷史的人。過去的歷史過去矣,但是遐的歷史的物件,猶閣有真濟咧影響咱。
不願意以「控訴之語」寫二二八的呂美親,在書中選擇著重描寫歷史上的情感故事。將這些並未親身經歷過的事件,在經過詩人轉化、成為了文學作品以後,不只是讓讀者單純地「認識歷史」,更是一種「力量的傳承」,讓社會有更多的勇氣去面對屬於這個時代的難題。
二二八女性視角與臺語文學推薦書單
以「臺文/臺語」來記錄二二八事件的文學作品不在少數,但以「女性視角」來書寫的創作卻相當稀少。過去關於二二八無論在政治事件、社會氛圍乃至文學作品之中的討論,因為絕大多數的受難者都是男性,從而忽略了女性的「未亡人」角色:
阮講較歹聽就是,其實過往的人顛倒上輕鬆,留落來的是誰?伊的太太。伊不是干焦面對翁婿的過身,伊愛面對家族對伊的「無體諒」。
持家養小孩、親戚的不敢接近、整個社會的眼光……女性遭受到的歷史創傷不比男性少,但卻由於種種因素而無法出聲。雖說如此,呂美親也補充近年有許多作品從女性視角來書寫:
沈秀華《查某人的二二八:政治寡婦的故事》(玉山社,2020)
胡慧玲《我喜歡這樣想你》(玉山社,1995)
呂美親《落雨彼日:呂美親臺語詩集》(前衛,2014)
胡淑雯、童偉格編《靈魂與灰燼:她的花並不沉重》(春山,2021)
《查某人的二二八》是呂美親的床頭書,其中記錄了當時政治與社會環境無法發聲的女性聲音。她們沒有放棄生命,反而將那個時代的沉重「擔起來」,無比勇敢地保存記憶,讓如今的我們得以了解與回顧,這是她們對於生命、思想和歷史的一種堅持,同時也是跨越時空的「資產」。
由於過去教育現場的限制、文字未標準化等因素,讓臺語文學沒有太蓬勃的發展。以下,呂美親推薦幾本讀物給對臺語文學、二二八相關文學不熟悉的朋友:
李敏勇編《傷口的花:二二八詩集》(玉山社,1997)
林雙不編《臺灣二二八小說選》(自立晚報,1989)
許俊雅編《無語的春天—二二八小說選》(玉山社,2003)
陳雷《百家春》(自由時代,1988)
「母語」的意義與未來展望
呂美親認為,過去因為政府對母語的不重視,且現存的臺語文學作品大多在題材上都和政治、歷史有強烈的關係,也因此母語可以作為一種「反省」。當政治力量把我們的認同與記憶切斷,讓語言與文化離我們越來越遠時,除了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語言,更應該理解傳承其中「文化」的重要性:
對我家己來講,少年人無啥會曉講臺語,這是足可惜的代誌。咱共這个語言揣轉來,就會當走揣本來足媠的物件,會當感受彼个「媠」到底是佇佗位。若是無法度去感受,你對你家己的文化認同就無法度學清氣,到尾仔你對土地較釘根的基礎「無去」,咱就會變作無根的世代。就算講,你會去認同這个土地,但是這個土地有啥物?咱毋知影。伊的過去有偌好的物件?咱毋知影。你嘛會當講按呢嘛無要緊啊,但是咱明明就會當閣較知影,咱明明就會當閣較好,咱明明就會當因為有彼个語言,表現出無仝款的物件,去佮別人講「咱佮別人無仝款」、「是按怎無仝款」──但是咱講不啥會出來。
在訪談的最後,呂美親指出語言是保存民族的「軟性武器」,同時也可以是一個保護自己的「盾牌」。
華語和英語可以寫的東西,臺語當然也能寫。時至今日,無論是二二八相關文學創作,或是女性的視角都逐漸被社會重視,開始在當代的臺灣產生出新的意義。在
《共生共聲》Podcast節目第二集的尾聲
(自36:00開始),呂美親老師親聲朗讀、解析詩作〈未亡人〉,歡迎大家收聽,一同在線上用耳朵了解二二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