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哪間學校就是去念哪一間,不滿意就以後再轉

2022/05/29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人跟人的緣分很是奇妙。
我在紐約唸博士班的時候, Ming-Ting Sun 老師受我指導教授之邀來給一場演講,我已經忘記那天的講題是什麼了,畢竟那時我還非常非常菜,也還沒有找到能做研究的真正動力,只知道在這之後,我也設計了一個DCT電路,孫老師曾是這方面的專家。就是這一面之緣,我關注他所發表的論文,雖然我的研究題目後來不是跟MPEG視訊壓縮有關,我還是讀了相關不少的論文,沒想到當我來到成大之後,轉作MPEG-4解碼與H.264編碼晶片,之後又轉向ESL工具的設計。也因為如此,我的幾位博士生在畢業前,因著千里馬計畫到孫老師那邊做研究,孫老師把他們帶得極好,現今在業界都是號人物。
直到孫老師今年到了成大,我們才有機會比較近距離接觸。孫老師與師母約了我到台南的住處,讓我有機會講講我的研究,也問問我在從事的非營利組織, 中華民國愛自造者學習協會 Program the World Association ,我們怎麼幫助弱勢的孩子一路從國小到大學的過程。
孫老師與我都是南部人,上輩都沒唸過太多書,高中時也都不是很認真。孫老師讀很多課外書,我則是每天打球。除了我那個當時不知道是當真與否的開音響店的夢想之外,我還不知道未來想做什麼,每天打球打到很晚才回家,只是躲避家中那嚴肅讓我喘不過氣來的氣氛。大二大三,我的功課爛到一個可以,作業雖然可以自己寫,但寫得很糟,分數很低,比較喜歡的大概只有動手做實驗,大學四年沒被當過一科算是老師手下留情。
孫老師在台大時,據他說大部分時間都在玩,但也看了很多課外書,我猜,應該都是文學,哲學,歷史等,到了大四沒有被當過一科,那時,很多人都選擇出國,孫老師家境不好,出國時身上只帶了三千美元,選了一般不會選的德州大學阿靈頓分校,只因為那邊有獎學金。碩士班時,幫指導教授的博士生的演算法用電路實作出來,那時他覺得要變強還是要去厲害一點的學校,於是博士班轉到UCLA就讀,那時才見識到很多來自各國的厲害人物,老師的第一個非常厲害的研究就是一個不需要用到乘法器的DCT晶片,用的不是我採用的那種很一般的Butterfly架構,老師這個電路目前已經是教科書裡的範例了。
孫老師畢業後到紐澤西的貝爾實驗室工作,從事影像相關的研發工作,就是那時他造訪我們的實驗室。他說,因為這是份工作,往往某研發做的很好時,他的老闆就要求他改題目,十二年下來,改了很多次,但是也沒什麼不好,他說他把每一個被要求做的題目都做出興趣來,做著做著就變成MPEG標準制定會議的一員。孫老師一直很嚮往校園與教學,所以後來決定轉到西雅圖華盛頓大學,錢雖少非常多,但也甘之如飴,研究題目也因為時代在改變而一換再換,做的都是很實用的技術,例如用手機就可以精確量出嬰幼兒的身長這種也做(老師說他那時缺經費給學生獎學金,不得已才接的案子)。
他說,如果一個領域可以一直做下去,當然好,但是如果不行,那要學會適應。又說,一個領域裡的題目做的人也許多,但是如果能夠多懂另一個領域,把兩個加起來,做的人就變少了,如果能再多加上一個領域,那就更少了。孫老師非常鼓勵跨領域的研究,不僅是因為其價值,對一個研究人員來說,毋寧是樂趣。我聽到這裡時,總算明白為何我的心中這麼感到與他親近,因為我也是這麼般做研究的,有需要就東做一點西做一些,並沒有希望能達到什麼,就是感到研究的樂趣而已,當然,孫老師的成就是我難以望其項背的。
小時唸的那些八股文章,說是要立志做大事,不要立志做大官,一直都記在心裡。但是什麼是大事呢?如果以孫老師的學思經歷來看,似乎孫老師並沒有在高中時,甚至是大學時期就立志要做大事,在大學時,孫老師與我似乎都還在沒搞清楚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的狀況下跟著人家出國去唸書,也在一開始工作時,只是跟著人家的指示指導在做著研發工作,這樣應該怎麼樣都談不上是什麼「大事」。
但是,如果從孫老師所說的事來看,很像是佛教裡的大修行人所做的歡喜地物來則應,隨順眾生,因緣度化,數十年的變動中保持著不變的心,在這之間,平安喜樂,數十年間帶出許多學術與業界的重量級的學者與工程師,也帶來世界的進步,無所為而為卻無所不為,度了眾生而無眾生實度者,而我就是孫老師所度的眾生之一,我也循著孫老師的方式在從事教育與研究的工作。
值得說的是,孫老師與我都是從那個少一分打一下的年代長成的,但是一路走來,卻從來都是時時刻刻都在唸書的人,不管是專業的論文,還是文史哲等等相關的書籍,一輩子都在讀書,也在創作,到了年紀大時,雖然慢,但還是有在進步。當年我的大學同學們多數也都是如此。
如果你問,在大學時我會感到迷惘與迷失嗎?也許真的有一點,但是並不嚴重,因為我心裡隨時都有喜歡做的事,到了工作以後被派的工作也能盡量做出樂趣來,不會一定要自己向來喜歡的工作才能做的開心,那是一種單純的喜歡,不需要得到其他任何什麼物質的回饋或是世間的名聲就可以的喜歡,這樣的喜歡就可以讓我願意一直持續做下去,慢慢地就成為這方面做得不錯的人,因為做的還不錯也就不需要去想以後的賺錢與工作的問題。又因為喜歡東看西看,所以又跨領域做了其他一樣有趣的事,日子過得很簡單,生活簡直單調得可以,物欲也很低,生活花費也不算多,旁人看似一個無趣的人,但是心中其實平安喜樂。
我們不就是期待我們的下一代可以平安過日子就好嗎?
我不覺得那個所謂「填鴨」的年代對我造成多大的心理傷害,那時家裡的態度是只要可以上大學就可以,並不一定要上名校(孫老師一開始唸的也不是名校),我討厭重覆練習,對於分數不會太在意,家姐念中文系,我把她的書讀了個遍,還去看了一大堆新潮文庫那些翻譯得很難一下子看懂的文字,去音響店看看有沒事可以做,偶而去打打彈子,然後除了打球還是打球,雖然我因為手傷,從來不能真的把球打好。到如今誠實地說,立志做大事這件事從沒真正開始過。
看起來沒什麼,但是日子也就平安地到了將近耳順之年了。
因為近年對這些事的回顧,對於DJ的未來,我反而沒有時下父母的擔憂,他們能帶著歡喜心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即可,不管做得好還是不好。我自己做過的,正在做的,也沒有哪一件是真正不得了的事,但是能長久,有興味地一直做下去,就可以做得好,也就足以生活了。
如何不要讓孩子們失去對生活與做事的樂趣,上哪間學校就是去念哪一間,不滿意就以後再轉,這樣子做大概是讓孩子少一點迷惘與多一點創造以及生活喜樂的法門吧!!??
「照片取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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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文鈺 - 阿聞
蘇文鈺 - 阿聞
Program The World Association創辦人 國立成功大學資訊工程系教授 紐約大學電機博士 史丹福大學音樂音響研究中心博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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