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夜登山行程,如果沒山屋可睡,覓地野營成為必須。
耶克糾溪上奇烈亭回傳統路後,我們選擇有興趣,但平常不會刻意空出假期的平多縱走線下山,把握陽光多留在山上一天。因為多加屯山屋有人,就走入平多松針稜線中找營地。
第一個路邊的營地看起來舒服平坦,仔細一碰,地上處處是尷尬的短草尖刺,很明顯是過去有人來此紮營時,除草整地留下的痕跡。要睡可以,但要避開的凹凸實在太多,既然天氣還早,便又前行,在山坳處,我們發現山豬池營地,撥撥草就可度過山羌水鹿互鳴的優閒夜晚。
野營時,當我們來到一處平坦,但地面上有些粗硬雜草的營地,我們必須整整地,讓這片土地成為今晚的棲身之所。整地的方式包括除草、用些砂石把凹凸不平的地方填滿,以及順著草的方向去壓。當土地上出現一株粗硬的、難以連根拔起的堅韌雜草或箭竹,如果我們把它看成阻礙、試著用山刀、鋸子等割除祂,往往會留下一點莖露出土壤,怎麼用土蓋或再次用刀子割都難以除掉,也因為太短了而很難用地布或睡墊壓平,或即使這次得以安睡的一夜,隔幾個月自己或朋友再來,這株被割過的植物將長成不高不短、甚至會刺破裝備的尷尬存在。
這樣的經驗,如同那些會困擾我們的、難以解決的事情:
- 美好工作中偏偏有個惱人的、嘗試過各種方法也難以改變的上司
- 作為照顧者,所要照顧的對象因為年齡、理解能力或個性等等,難以好好溝通或合作
- 自己想要修正,但幾經嘗試後仍難以改變的生活習慣或情緒狀態
這些事,也像這些營地中的粗硬雜草,礙事、厭煩、沒用等等的評價帶給我們更不舒服的經驗,讓我們想要連根去除但無法,導致明明坐擁一片平整的營地,卻因為這幾株雜草而難以安睡。
相對應的,如果在最一開始,我們採用營地LNT的觀點─走過不留痕跡,並為後來的人著想─不把這株植物看成「麻煩的、干擾營地的雜草」,而是如實的觀察這株植物,祂就只是這片土地中很自然的存在。這株擋在營地正中央的麻煩還是同樣的植物,長在同樣的位置,但透過觀察,我們找到了該怎麼順著祂的方向去壓平,拔營後再輕輕扶正的方法,祂和我們的關係將發生變化—祂不會刺破地布和睡墊,也不會讓地變得難睡,而能夠為我們隔絕地氣,猶如睡在彈簧床上,未來想重返紮營,也能確保此處仍是不留暗刺的好營地。
營地LNT的概念,同樣也可以用在那些困擾我們的人事物,確實帶給我們各種擔憂、期望、評價、批判等想法,但當這個狀況就是存在而難以更動,與其空耗體力去處理,還賠上生活中各種感覺和注意力,不如回到當下去觀察祂,以及我們究竟想要的是什麼,找到讓我們自己舒服的位子。
- 讓惱人的公務,留給上班時段的那個我去煩惱
- 了解所照顧的人就是脾氣糟、愛批評,或因為正值嘗試說不的幼兒期、期待被注意的兒童期、更想和同儕互動的青春期、在中風失智等因素干擾下受挫的中老年期,或本身的對人際互動的理解或注意力難以靠自己的方式控制
- 了解自己已經努力嘗試很多方法,或許重點不在不夠努力或找不到方法,而是持續找方法的這個自己失去了原有的生活
在這樣觀點的轉換中,我們來到接納與承諾治療(ACT)的核心:當下生活,對所經歷的一切如實觀察,了解限制以及我們所追求的價值,不舒服的人事物或許還在生活周遭打轉,但盡可能減少它對我們的影響。
當然,這僅限於不好處理、各種嘗試都避不開的植物,如果有更好的營地,或有辦法處理掉、也確定不會讓後來的人難處理的植物,當然避開或直接處理掉囉!
怎麼樣的處理,都由如實的觀察,與我們的價值判斷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