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遇過這一類的人,每當你和他傾訴困擾時,對方只能給出類似「睡一覺醒來就會更好」、「快樂也過一天,不快樂也過一天,你不如快樂過一天」、「不要想太多」這樣的答案?
這種答案常令人不滿,因為它們流俗到讓人覺得說出這樣句子的人並沒有思考問題內容,也沒有意思要理解問題的背景脈絡,或許這不是對方的本意,但這種被漠視的感覺根本是雪上加霜。
面對別人傾訴困擾時,除了讓對方排解情緒之外,我們有機會了解對方的問題嗎?甚至一起發現解套的方式?我自己也屬於不善關心他人的類型,因此敘事、思維系統、循環提問技巧,對我來說是很實用的技能。
首先...關於敘事
什麼不見了?
哲學諮商是以對話展開,但口語敘事內容時序可能跳躍的,來談者也可能特別側重某個情節,卻完全忽略了其他要件,必須仔細的聽並且筆記,才能發現當中的脈絡。
例如課堂討論談到孝順時,大家很常比較自己與手足對家庭的付出,但父母中總有一方不太會被提及,又例如,談及婆媳問題時,先生的角色卻在太太的敘事中缺席。
談論孝順怎麼會把重點放在手足?談論婆媳問題時,怎麼會忽略促成婆媳關係的婚姻關係?這種「好像應該要有」卻「沒有」的環節很值得深探,通常也會讓來談者發現到自己不曾留意的感受和想法。
假設與比喻
另一個可留意的點是詞語、比喻、句型的使用,不同的詞語選擇很大部分透露出當事人對事件的感受,這種差異可能是很直白的,也可能是很微妙的。
曾經有一位女性朋友比喻一季一次與大主管訪談像「被強暴」,不是對牛彈琴、不是浪費時間、不是像一場表演,而是...強暴。
聊了一下後得知在朋友待的單位中,晉升高階管理職的幾乎是男性,因為男性被認為不需要對家庭投入太多時間,可以配合出差、應酬,她也認為這些握有權力的人,在訪談中並不是要「溝通」,而只是要她接受目標、達成目標,更甚者,希望她對權力與目標表現出絕對的順從。儘管只是單一詞語,因為帶著當事人的想法、感受,都可能承載許多意涵。
至於假設語句的用法,在課堂上並沒有提及太多,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假設語句並不少見,假設一個對立立場、預設對方可能有的反應、認為事情一定會往某個方向發展等等,這些都在假設。
有假設並不總是不好的,但為甚麼來談者會做出這樣的假設?是否與他/她對事物的概念有關,還是與身邊的人、與世界的互動方式有關?這也銜接到了系統思維的議題。
關於系統思維
系統思維:我們如何出了問題?
在課堂中,鄭玉英老師給系統的定義是「系統是整體與部分的關係」,換言之,部分與部分間的關係要在系統(脈絡、情景)中才有意義。系統思維則是指把來談者的議題當作系統中的一部分,並且了解來談者如何與系統的其他部分互動。
系統思維常應用於家庭治療中,引述孫頌賢與修慧蘭教授「
家族治療理論的家體系統觀」,系統思維的療法應用在家族治療時,誰造成家庭的問題便不在是焦點問題,而是「將焦點放在整體系統上,認為在系統中個體的行為問題或症狀,乃是反應了整體的系統問題。」
在課堂討論中,性別不平等是一個一再出現的議題,社會價值觀影響父母對孩子們的期待,女兒被要求要有包容力、體貼,對兒子的期待則是事業成功,因此他們被鼓勵要勇於挑戰、往外闖蕩。
很常見的狀況是當父母老了,女兒往往負起了更多照護責任,而她們的兄弟與家庭逐漸疏遠,如果又有財務糾紛或對照護長輩有不同意見時,家人關係就更容易陷入了惡性循環。錯的是對家庭不聞不問的兒子嗎?或許家長的縱容、姐妹們的包容才是主因?但為什麼又會有這樣的縱容?家人間的互動是怎樣的?孝順在這個文化代表什麼?
系統思維模式最明顯的優點,在於避免過度簡化歸因,另一方也可使諮商師以更平等的方式參與治療的過程,畢竟所謂的異常、正常、好、壞、對錯有時候都是來自當下社會價值的判斷,並不是絕對的。
交談的技術
老師建議我們使用「敘事+系統」的雙軌方式,鼓勵來談者把他的觀察、感受、想法說出來,並且從不同的角度找出敘事的意義,以下也分享一些引領來談者思考的方式,我覺得在日常互動中也很實用。
我們並不(只)是被害者
我們並不想貶低來談者的價值,但就像是剛剛提到的女兒與兒子的例子,系統內的人可能都直接或間接促進了事情的惡化,用這種角度看自己或許不好受,但另一方面這也代表著,我們對於現況都有一點努力的空間,而不只是被動的角色。
重新架構
我們可以透過重新架構(reframing)來談者的敘述,將陳述觀點引渡到另一個正面或有啟發性的方向。這個概念與Nathan Furr的著作The Upside of Uncertainty的觀點不謀而合,作者提供許多例子說明不確定性就是創新與契機的另一面,只是人類更容易專注在不確定性帶來的壞處而非益處,同樣地,系統內的衝突是成長的契機和學習放下執念的機會,一切端看我們如何建構對事件的理解。
接受事實就是混亂的
等等,學習放下執念的機會?我好像聞到了雞湯的味道?no, no, no...重新架構的前提在於我們真心地接受一個世事無常、歸因複雜又不公平的世界。
我們沒有去虛構一個睡覺治百病的世界,也很誠實的面對我們其實還不清楚快樂的定義,我們直視了問題而不逃避,只是我們也選擇更全面的看待客觀的事實,並且發現當中蘊藏的機會和啟發而已。
咦?這是重新架構嗎?
哇,真難想像我居然可以不知不覺地運用課堂所學了。
原本還想寫關於「五花瓣循環提問法」的介紹,但篇幅已經太長了,所以下次吧!關於系統思維,聽課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懂了,但寫筆記時才發還有很多概念沒有串連起來,緩慢邊寫邊查資料,終於在半夜寫完了初稿。
這是一個關於哲學諮商的專題,關於敘事系統的內容由鄭玉英老師授課,本篇文章為個人的課堂筆記、反思,搭配上網找尋的論文、報導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