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的說話課 4 不要以否定對方來說贏對方  上

禪語 花知鳥待春

常常在教室裡看到同學們爭執，都會很大聲的彼此這樣大聲著：

「不是！不是你這樣說的！是ＸＸＸ」。

「不！你才是錯的！事情是ＸＸｘ」。

然後大部分的時間就花在駁斥對方與重複自己想講述的話，中間情緒還會因為事情沒有解決而越來越激動，到最後，該處理的反而還沒處理，兩個人卻已經氣得半死。

這樣子的情況，換到在社群軟體上發文時，回覆的內容中也時常可見。然後接下來可能的就是一大輪的筆戰。

如果想吵架的話，這真的是好辦法，但，如果想讓對方真正聽到自己想表達的，有什麼好辦法嗎？

Chap 4 不要以否定對方來說贏對方  上

記得小時候學英文時，最常搞錯的就是回答否定句的時候。

「Are you not hungry?」

「No, I am not hungry.」

這一句課本上的翻譯是「是的，我不餓」

不是Ｎo嗎？怎麼翻「是的」？很久以來這一題考試時我都要死背硬記，因為跟我平常講中文時的邏輯真的差距太大了。

但後來有外國朋友跟我說，這裡的「No」不是否定對方，而是在表達自己整個句子否定句的意思。但這個一開頭說「不」，總給我一種不是很舒服的感覺。

我不太跟人起爭執，但是與人辯論的機會卻蠻多的。常常在希望找到對方論述的弱點時加以反駁時，卻習慣地把否定對方的詞句，當作我的起手式，久而久之，對方不但容易被我激怒，而且我也常常因此隨之情緒起舞，輸了辯論，二傷了友情。

好長一段時間，因為害怕跟人起衝突，我變得說話小心翼翼，不敢輕易反駁，漸漸的不敢說「不」的性格，就這麼默默的上身了。

到了學校教書，這樣子的個性常常被堵的語塞，但幸好在教室裡，並不是有利害衝突的關係，有時候我也放著擔子跟同學小吵嘴一番，鍛煉鍛煉一下嘴技。

同學們因為跟我的身份有差別，所以要跟我爭執的機會變小，往往改為沈默不語，這時候除了嘴，心也跟著關上，即使我後面說得再有道理，他們通常也都聽不進去了⋯⋯。

但反觀同學之間的爭論，就非常熱鬧了。「不是！」、「你錯了！」這樣的開頭此起彼落，氣氛很熱烈，但是能夠真正達成共識的機會卻不多。

聽說，有時候還因為如此，兩方都倔犟了起來，不肯低頭，使得班上的友誼版圖又重新洗了牌。

我開始回想，以前如果我可以跟對方好好說明甚至是說服了對方，是為什麼？而會讓對方生氣，以至於斷了繼續溝通的管道又是什麼？

否定對方，會讓對方生氣，斷了溝通管道，而能夠溝通下去，靠的是仔細聆聽，了解對方觀點跟自己的差異在哪裡。

這個方法是我才適合呢，還是是個可以分享給別人的好經驗呢？很快的，我就有認證的機會。

在學校教授茶道課，沒有考試，但學期末的時候會舉辦全校性的茶會作為成果發表，照慣例，我都是讓同學自己自願選擇喜歡的崗位跟工作內容，如果有太熱門的崗位，我再依照同學們的能力做適當的調整。在準備區域打抹茶的工作都是最熱門，而在前面運送和菓子或茶給客人的工作都是大家最避之唯恐不及的。

這時候平時是上課積極、或個性比較勇於表達的同學就會舉手搶答，希望能挑選到喜歡的工作，而內向害羞的或者是上課都只有人到心不到的同學就會悶不吭聲，直到喜歡的工作崗位被挑走，也不會起來爭取，只是默默地一動也不動；那意思就是，不是我喜歡的工作，我不要去。

茶會的順利舉行需要大家彼此互相補位，就像棒球比賽一樣，各自守好自己的位置，也同時需要觀察全局，需要的時候去補位，或是配合隊員的狀況調整自己的動向。

所以如果有心情不好的同學，不但練習時會不順利，茶會當天會出什麼樣子的意外，是我難以想像的。為此，我總是盡量在一開始安排工作時盡量讓每個人都滿意。

這可是個大工程。因為不想用老師的權勢去強行規定，往往同學會看到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是場面尷尬的令人無語。但這一次，有同學提出意見：「老師，為什麼不全部妳指派？不要選就不會吵了。」

嗯，是有道理，但是老師不想看到大家心情不好的樣子啊！以往指派時，有些同學還會因為跟不喜歡的人在同一崗位而生氣，進而整個練習甚至茶會都是心不在焉，吊兒啷噹的，實在不利於茶會進行啊！

「老師，那讓我們猜拳選。」此話一出，班上意見聲突然變大，因為猜拳先後有次序，如果自己喜歡的工作崗位都選完了，猜拳還有意義嗎？

不同提案都有各自的擁護者，一時間竟然無法決定，所以我想那不如讓大家彼此辯論一下，看看能不能最後有個共識。

事情一開始便激烈的爭執了起來，希望老師指派的人指責猜拳的人會讓後面的人就算猜拳也只能選自己不一定喜歡的崗位，而猜拳派的則說給老師指定老師會偏心，因為老師不會想得罪學生，一些平常老師會忌憚的學生就會拿到自己喜歡的崗位。

嘖嘖⋯⋯同學你說的好實在，老師的確很難避免這樣的可能。

兩派爭執不下時，中間還夾雜已經表明自己自願想擔任哪些工作的同學想為自己的權益的抗議之聲。

「不是，你那樣不行⋯⋯」

「你才是有問題，那樣會讓事情⋯⋯」

辯論逐漸升級成為互相攻擊，眼看就要變成大吵架時，我突然聽見一個關鍵字。

「老師不會公平的！我知道大家喜歡的工作就只有那幾個，可是至少要公平！」

「我們這樣猜拳就公平啊！不然抽籤！不要給老師派！」

「不行！抽籤誰要先抽！一樣不公平！」

「老師派才公平！因為我們都不能自己選啊！」

對，關鍵字就是「公平」，一個沒有其他因素影響，大家只能服從決定的方法。

「所以你們要的是公平，但是你們對於結果就算不喜歡也會願意接受並好好做事嗎？」我趕緊叫停他們的爭執。

同學們停下來後瞬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他們在爭執過程中，都忙著攻擊對方的漏洞，忘了自己的真實想要和自己的提案跟對方的提案有什麼異同。

過了幾分鐘，才有同學開始點頭⋯⋯「對！如果是公平的方法，我們也願意接受。」

「但是所有的方法都有漏洞誒！那怎麼辦？」我提出疑問，「要不要針對你們的方法哪些其他人可以接受哪些不行的在討論一下？」

很快的，老師指派這個選項出局，因為老師無法完全公平。在最後討論下，決定每組派人出來猜拳，決定哪組別抽籤順序，然後工作崗位進行抽籤來決定。

「猜拳跟抽籤都不是自己去決定，為什麼你們還要用這麼複雜的方式去決定啊？」我問著其他同學，「因為兩種方法都用了啊！」同學們回答我，「而且這樣抽籤順序也不用自己決定」。

對我而言蠻複雜的，但是看到同學琢磨出彼此提案之間的雙方的認知差異，並且找到方法，雖然花了點時間，但是也是蠻好的。

「你們知道剛剛為什麼一開始沒辦法討論出這個解決辦法嗎？」我問著。

台下一片靜默，嗯，他們不知道。我解釋；「因為一開始你們都只記得要顧自己的提案，一開始拼命要說服對方，但是後面急了就先攻擊對方，好像要對方認錯了，你們的提案就是對的。」

「所以都花在攻擊對方，但跟要如何執行工作決定沒什麼關係。」我結論著：「下次聽完對方的事情如果可以不要以『否定對方』的方式來回應，不管是否定對方的方法，或是否定對方這個人，不否定對方，把精力放在了解對方跟自己的想法之間有什麼不同相同，彼此有什麼堅持或不能退讓的，如此一來，才能有更多的空間繼續商討出共識。」

「否定對方的說法或想法，很容易被對方感受為自己被否定，試想，誰喜歡被別人否定呢？這時候不舒服的情緒就容易升起，就更不容易繼續討論下去了，而變成吵架啦！」

我解釋完，補充著：「急的時候難免會直覺的想否定與自己認知不同的事情，而要避免這樣，還是有賴大家平日對自己的脾氣修養，跟提醒自己重視別人的感受囉！」

很多人在爭執時，都會想贏，但往往在過程中失了分寸，傷害到對方的情感。為了贏，忽略了對方的感受，所造成的心理受傷，往往是事後人際關係破裂的起源。一段好的關係，其實是需要花時間去在每一次好的經驗中去培養，尤其是跟自己越親近的人，越是需要提醒自己。但世界因為科技進步而彼此關係更加緊密，總是有需要和對方往來的時候。因此，適度的學習不急於否定對方的說法，再逐步進行溝通，不失為一個解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