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課表,是每學期最值得興奮的時刻。螢幕裡是五花八門的課程,研究生彷彿在盤算未來假期旅行的行程,一切充滿了希望。
相較於實際上課時必須投入的心神,「規劃未來幾個月要修習哪些課程」可謂非常輕鬆,畢竟還暫時不用面對巨量的閱讀文本和高強度的討論。談起研究生的痛苦,在撰寫學位論文之外,背後還有各種li-li-khok-khok的畢業門檻必須面對──每學期眾多的必修、選修與先修課程,以及語言檢定、學術發表等贈品。想起日文門檻就頭痛,雖然曾經短暫學過日文,但久未複習,現在連最基礎的五十音「あいうえお」都已忘得差不多。好消息是,語言檢定可以透過修習課程來抵免;壞消息是,能否選上這些炙手可熱的課程,則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進文的詩作〈選情〉如此寫道:
該怎麼選呢?天氣和愛,
都在衰敗
當中的時空背景設定在選舉之前,一輛候選人的宣傳車行經教堂,信仰的「我主」和選舉的「民主」在詩行鋪排出一個張力十足的情境。是啊,我們手上的每個選擇雖然都沒有正確答案,但都實實在在地關乎我們的未來。選舉如此,選課也是如此。
研究所和大學部不同,不能把自己想修習的課程「選好選滿」。據教授的建議,研究生一學期最好不要修習超過三門課;如果平時有工作或外務,兩門課是極限。不聽勸的我曾經一學期同時修習五門課,那段日子可謂痛並快樂著──快樂,在於每週領受唐捐、陳義芝、須文蔚等詩壇大家的風采與知識;痛,在於期末的評量。研究所的課程極少考試,大多數都是繳交不少於一萬字的學術論文。也就是說,修習五門課就必須繳交五篇、共五萬字的論文。那段日子到底是怎麼度過的?現在回想起都會忍不住瑟瑟發抖。
比較我所就讀的兩間文學所,台文所重「研究」,文跨所重「創作」,兩邊的上課方式與期末評量完全不同。前者文本的閱讀量非常大,透過論文研讀、觀點討論和論文寫作來增進研究能力;後者則是與眾多創作者一同實作與創作,這種激發想像的上課方式令人嚮往。舉例來說,在王聰威老師的編輯課,我和來自中國與香港的學生同組,以酷兒文學、性別知識、性產業等「性」主題的企劃,模擬創刊了一本關注當代邊緣議題的雜誌。目前參與過最有趣的創作課,大概是高翊峰老師的必修「當代文學經驗:八分速的踩集」。一整個學期是足部的踩,平時耽溺於桌前的創作者們在老師的領跑下,跑遍了台北周圍的河濱,最後甚至報名並完成了二十一公里的半程馬拉松。
只可惜,為了維持課程品質,每門課都會有名額限制。如果忘記在開放選課的時間上線「搶課」,許多課程馬上就會額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學分像〈選情〉當中的選票一樣「一張一張選擇離開」。「選票」的「孤獨」,為的是背後龐大的理想。手上握有選票的投票人是如此,我想,每個水深火熱的研究生也應當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