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療癒系列:連結焦慮,找出微光。

2023/11/30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解決焦慮的方式是不去解決它。

消失的焦慮

不去解決它,難道它就會自動消失嗎?

高爾曼(Daniel Goleman)提出了「杏仁核劫持」(Amygdala Hijack)的觀點。在該觀點前,先讓大家知道一些概念。人類祖先的大腦發展一套古老的結構,即邊緣系統。杏仁核位於其中,構成邊緣系統的一部分。而杏仁核,它的設計目的是對威脅做出快速反應,無論威脅是否真實存在於生存中。是否真實,這很重要。因為演進,現代越來越少存在真實的危險,危險有時是一種象徵性的,譬如紅燈,這不一定會真的威脅生命,但身體可能會視為一種威脅。
大腦皮質在邊緣系統(杏仁核存在的位置)出現之後,很久才進化發展,皮質層提供邏輯推理的功能。雖然杏仁核可能會自動工作,但大腦皮質可以讓人們處理與思考自己的情緒,以避免更多衝突。在前額葉或大腦皮質層能夠充分評估環境訊息之前,杏仁核感知到威脅並觸發戰或逃反應,即「杏仁核劫持」的反應過程。當情緒強烈程度與環境刺激不符比例時,可能會導致對感知到的威脅做出衝動反應。但6秒後,訊息會傳送到大腦前額葉,做出理性思考。

吉兒泰勒(Jill Bolte Taylor)提出了「關鍵90秒」的概念,當一個人受到環境刺激而情緒產生時,身體會激發化學反應,但90秒內會像海浪般逐漸消退。在這90秒內,我們會經驗到許多身體的神經化學反應與大腦杏仁核的作用,如心跳加速、身體顫抖、流汗、臉紅、胸悶、無力,並以戰(責罵、攻擊、羞辱、暴怒)或逃(推卸責任、逃避、恐懼)甚至凍結關閉的無力反應來回應他人。如果90秒後,情緒反應經常還是非常強烈,代表是一種慣性待在情緒循環裡,該慣性指的是信念、自動化思考。這會使我們不斷地反芻思考,甚至是一種無意識,使我們陷在情緒裡頭。

我想請大家體驗一件事情:先想某件會讓自己焦慮的事件,再試試看集中注意不去想。或是我請大家想一隻焦慮大象的樣子,顏色、大小、身體紋路、動作、表情等,接著不去想這隻大象。
有些人即使轉移注意力,但仍可能會出現某件事或大象的影像,有些人,可以輕鬆地轉移,再也不去想。
無法控制地持續出現,會讓我們繼續在情緒漩渦裡,漫延到生活各個層面。若是另一個極端,完全不去想,逃避痛苦,將注意轉移至他處,這是一種「經驗性迴避」(experiential avoidance),一種切斷連結的習慣傾向,但越是逃避情緒,往往就越會導致焦慮、無力、脆弱感等。逃避久了,與真實的自己距離越來越遠,會使得我們產生強烈孤獨感、無望感,對很多事物缺乏興趣熱情、覺得生命沒有意義。

所以,我們會發現,以生物的角度來看,出現的情緒若不去理會,是有可能會消失的。只是我們通常難以不去理會,因為它既危險又吸引人,它出現帶來的身體經驗、想法讓生活充滿了熟悉感與變化(豐富),只是我們能不能夠承受這樣的變化。


焦慮的三元性

焦慮或其他情緒,幾乎都可以分成三個層次去調整,分別為思考、情感與意志。

思考:信念 → 驅動力

早期經驗發展的信念,如何驅動著我們的情緒與行為。這樣的驅力會產出情緒感受,而這些情緒感受,會進一步增強我們當下的思考。當我們面對危險而不安時,這個系統就會開始運作。這使得我們的情緒持續,難以停止,進而做出過度不合宜的行為反應。

情感:焦慮是一把傘 → 威脅與保護

所有生物的演化,情緒都伴隨著威脅覺察與保護的功能。而焦慮可以說是所有情緒的保護傘,它避免我們掉進更深的痛苦。在它底下,藏著許多深層的情緒,而那些情緒才是我們要去看見,微光就在裡頭。躲藏的情緒如下:

被壓抑的情緒量表(出自 黃金90秒情緒更新)

被壓抑的情緒量表(出自 黃金90秒情緒更新)

透過該表格,可以提示大家,焦慮情緒背後可能是什麼?也可以評估自己目前對於這樣的情緒接納程度到哪裡?要如何幫助自己看見焦慮底下躲藏著什麼情緒?在焦慮的治療方向會提及筆者常用的方式。而這些方式,都會幫助我們對於情緒或當威脅系統被觸發時,仍有能力保持慈悲心。而看見驅動系統的信念全貌,能讓我們不落入愚昧。

意志:身體症狀、行為 → 安撫舒緩

當我們受到信念與情緒的影響,會驅使我們出現失控行為或出現身體不適反應,如特定部位的長期疼痛。但在90秒的期間,有意識地為自己騰出些微的心理空間,在這空間做些安撫舒緩的行為,如有意識地觀察、舒緩神經系統(參考:看著身體,拾回涵納創傷的自癒力)......等,都能幫助我們先渡過90秒的關鍵期。接著,當我們花時間爬梳信念與情緒時,可以繼續加入安撫舒緩的行為,以繼續渡過每一次爬梳可能帶來無法預期的反應。

對於焦慮或情緒的療癒,主要原則是看見威脅系統如何發生、發生的樣貌,重新建立驅動系統的方向,即信念的調整,最後培養舒緩系統,使神經系統的運作穩定且有彈性。三個系統相互運作。


焦慮的治療方向

以焦慮(情緒)的三元性,分別描述。

思考

  • 正念
    當焦慮升起時,將意識停留於當下,客觀觀察情緒或引起焦慮的事件,有意識地不帶評價、想法去觀察。可以透過以下三步驟練習:
  1. 覺察間隙:在自己與情緒間製造一道安全距離,好讓自己有足夠的空間來處理突然的情緒能量。感覺它、停一下、看著它。這可以幫助我們貼近直接的體驗,因為念頭、標籤化,都讓我們脫離真實的體驗,讓我們無法真正的認識自己、他人。貼了標籤的情緒,就像加工食品,外觀絢麗,但只有熱量沒有營養。慶幸的是,情緒即使加工過,其本質仍不變,在任何時候,都能重新找回情緒的鮮活體驗。
  2. 綜觀全局:觀察情緒與周遭的全景,而非單一景象,如看到心愛的花瓶破了,試著打開視野,打開廣角鏡,拍一張與情緒的合照,看到自己的慣性行為模式,也看到內在與外在的交織關聯。紛飛的念頭,會讓我們分心,讓我們卻步,不敢探索情緒,不敢觸碰個人的極限。因此,我們可以學習聆聽不批判,透過聆聽他人,再更深入地聆聽自己。
  3. 放下放鬆:透過肢體動作、放鬆技巧、十二感官練習或身體經驗技巧,讓我們平穩與釋放。可以參考筆者撰寫的創傷相關文章。
  • 不聚焦:那要聚焦在哪?
    專注、聚焦是一個自然的過程,我們不需要特別費力去執行之,我們大多習慣或過度聚焦在負面、強烈的過去、未來事情、任務或對象上,對於聚焦在當下自身感受,反而需耗費較多心力。但對自身感受,其實它也是一個自然的過程,只是因為現代社會環境的過度刺激與集中,使得我們習慣關注外在。當我們不想再聚焦時,就會變得困難,譬如想放鬆時,變得無法放鬆,如腦海裡出現各種想法、身體無法控制地緊繃起來等。因此,在練習聚焦自身感受前,首先練習「不聚焦」。
    「不聚焦」,不是注意力分散,而是幫助我們重新定向,使我們在聚焦與不聚焦間保持彈性。如當我們執著於某個細節裡,跳脫不出來,如不工作就是浪費生命,這就像在發生車禍事故一樣,車子暫時停滯不前,試著讓自己像導航一樣,重新定向,更換成其他道路行駛。若仍執意走同一條路,則生命如車子般無法前進。
    不聚焦時,就像導航變更路徑,轉向聚焦於不習慣感受的身體感受。可以透過陪伴獨處追蹤感官感受協助我們不聚焦。
  • 擴張性思考
    焦慮的想法通常是限制性的思考模式,透過神經可塑性的特徵,我們可以增加擴展性思考的迴路,逐漸取代限制性思考迴路。這不是直接改變焦慮,是透過減少安全策略的使用,間接改變焦慮。擴展性思考是一種挑戰,因為通常與自己過去的思考習慣相反,所以不會立刻減少焦慮,若不會因為焦慮存在而又使用安全策略,就是正在建立新的思考迴路。
  • 刻在「我」心底的「名字」
    當感到焦慮時,對焦慮以「你」的語言,而不把「我」放進焦慮裡。過去當我感到焦慮時,都習慣說我好緊張,可以改為 OOO「你」緊張嗎?接著去感受,當主詞改變時,身體的感受如何。


情感

  • 焦慮擬人:想像+放進感受。
    將焦慮想像成一個人的樣貌,盡可能描述那個人的臉部表情、身體姿勢、移動速度及經常做什麼動作,並為這個人取一個名字。或是也可將焦慮拋進一個具體物體裡,可以是實體或想像的。對其客觀觀察,描述其外觀特徵,如顏色、尺寸、紋理、重量等,看看焦慮的模樣並且為焦慮命名。
    當焦慮又來襲時,以該命名來稱呼焦慮,如「瘋狂小鐵」你又來囉!
  • 誰來晚餐:情緒它們坐在哪?
    想像一個長桌,它的顏色、材質、桌上有什麼擺設、長桌會在什麼樣的空間、在空間的哪個位置、椅子的樣子及尺寸等,將經常出現的情緒安排在長桌的某一個位子,而自己坐在長桌的主位,但也可能無法讓自己坐在主位,這現象也是值得去探索。
    延伸探索:可以將原生家庭經常出現的情緒放在屬於它們的位子,父母或手足會是在哪個位子。
  • 框架
    這是一個牢籠的概念。我們一整天下來,可能很多時間都充滿焦慮,有時難以控制,有時輕微,我們可以嘗試將這些焦慮,關在一個固定的時間牢籠,如晚上8點至9點,時間長短自訂(可以循序漸進減少),在這段時間必須盡情地讓自己感到焦慮,不能有放鬆,回想任何會讓自己焦慮的事情,而自己可以怎麼解決它。在非焦慮框架的時間,提醒自己,這些引起焦慮的問題,會在今天的某一時刻去想,當下仍要專注於,如工作或生活。
  • 拿掉焦慮的傘、淋雨吧!
    想像焦慮拿掉後,還剩什麼?可以結合焦慮擬人或誰來晚餐,當焦慮消失了,畫面還會有什麼?


意志

  • 陪伴獨處
    幫助我們練習「我是誰」及「界線」。在練習前,你會從他人評價、社會角色,來定義我是誰。雖然這些關係型態都是適應社會必須的,卻可能讓我們陷入「我是誰」的泥沼裡。因此,我們可以嘗試於內在建立一個「我」的空間來保有自我。
    人在有壓力時,會回到過去的生存模式,而很難與自身連結,這就像是意識邊界被模糊化後,「我」離開太遠,而出現易敏感性,可能出現,如變得容易流手汗、尿床、難以與他人眼神接觸、表達困難、對負面情緒的過度敏感與耐受度降低......等。因此,進行背側迷走神經之放鬆練習,可以幫助「我」回到自身,即練習獨處,培養內在的安全感。我們會從身體的安全感開始,慢慢地影響心理的安全感。
    獨處時刻,同時找一找焦慮的根源。問問自己:過去有類似焦慮感受嗎?什麼時候?在哪裡?當時自己的樣子?發生什麼事?將其在內心影像化並與之對話。運用現在成人狀態的能力與擁有的資源,去擁抱過去受傷的自己。
  • 追蹤感官感受
    這是幫助我們觀察情緒,喚起情緒,感受情緒,承認它,不受它引導。
    在焦慮時,學習如何感受身體的感覺,透過感覺的描述,可以讓您與您的身體保持一致性與真實性,不讓焦慮的想法與情緒綑綁自己或逃避焦慮,而是與焦慮共處。進而,我們才能更細微地感受到被強烈焦慮情緒淹沒的其他情緒。
    選擇一個安靜的地方坐下或躺下,注意身體,描述您發現的感覺,可以使用感覺特質的單詞來幫助自己描述。如下:壓力、氣流、張力、疼痛、刺痛、瘙癢、溫度、大小、形狀、重量、運動軌跡、速度質地、元素、顏色、情緒 (如封閉、振奮、垂墜、提升…等等描述)、聲音、味道、氣味……等等,以上為筆者在進行追蹤感官感受技巧時會用到的特質,當然還有更多的感覺特質,等待您去探索,這些感覺特質單詞是一把鑰匙,幫助我們通往身體各部位的鑰匙。
  • 定位焦慮所在並觀察之
    這也是一種感官感受的追蹤。當感到焦慮時,將其定位在身體某一處,可能是較為緊繃或其他感覺的身體部位,這樣可以把抽象的感受,轉移到較為具體可以控制的感受。
  • 漸進式暴露
    建立焦慮階層表,最低至最高的焦慮程度,如1分-10分的焦慮事物,從最不感到焦慮的事物開始練習。當對低焦慮階層不再感到焦慮或是可以涵納該焦慮後,就可以繼續往較高焦慮階層的事物練習。你會發現,你對焦慮的涵納會越來越寬廣,甚至當跨越低焦慮程度事物後,原本設定8分焦慮程度的事物,感受上也會變得不那麼焦慮了。因此,每跨越一個階層後,可以再重新檢視階層表的分數是否改變或是順序是否需調換。
  • 飲食調整
  • 運動


焦慮或情緒的自然樣貌

最後,這是筆者很喜歡做的一個練習。用繪畫的方式,將焦慮的樣貌畫下來。以四種大自然的型態,連結焦慮的內在層次,分別如下:

礦物:身體穩定

植物:生命流動

動物:情緒變化

自我:省思、新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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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之前開過的 焦慮 課程,提供參考。

課程題目:解決焦慮的方式是不去解決它: 連結焦慮,找出微光

課程內容:焦慮是日常,如同您每天需要吃飯喝水,補充一天所需,有時焦慮意識得到,有時意識不到,但它都在影響我們。您可以有意識地感受它,甚至利用它。因此,這堂課可以幫助我們看見焦慮的本質,理解焦慮為何而來。課堂提供數種講者會運用的焦慮練習方法,幫助我們與焦慮擬人交朋友。課程中,有練習與焦慮相處的方式,如困住焦慮、讓焦慮蔓延全身、焦慮擬人......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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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心理說的話 PSYCHOLOGY LISTENING》 「人生不是有待解決的問題,而是等著被經驗的現實。」 心理非心裡,卻也說進您的心裡。這裡有一篇篇的生命經驗、心理治療的看見與心理學知識,轉換為療癒性的文字。當您看了,希望能讓您安住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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