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就遇到大姐大

我知道當我說：“我遇到大姐大了耶！”大家一定會很驚訝，因為他們總覺得我才是那個大姐頭（苦笑）。但是，真熟悉我的人不會訝異。

我4歲入讀幼兒園，個性雖然害羞、慢熱但也懂得沒來由地保護自己。意即，如果我被欺負，我不會躲起來哭。我會反擊。這種反應，我覺得是“沒來由”的。

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讓我大打出手的根本原因就是我不容許自己被同學欺負，尤其我那麼誠心說了好幾次“對不起”後，對方居然不接受道歉，還要賞我巴掌。當時被逼到無路可退的我，終於鼓起勇氣也賞對方一記耳光。

話說，那些年在幼兒園上學的時候，當來到高年級班，老師少有給粘土我們玩。尤記得在接近放學前，老師分派成績單。當老師嘴裡吐出我名字的時候，我怪緊張的，擔心成績不理想。雖然媽媽從不在意他孩子的成績有沒有優等，因為他總是說：“我不要求你很厲害唸書。我的唯一要求就是你健康快樂，不殺人放火，不做犯法的事。”‘

從老師手上接過成績，我看了一下分數，誒還可以。有點安慰地走回我的座位，因為同學們的椅子貼著牆壁，讓我沒辦法走回座位上，我也不想要兜圈子，唯一辦法就是開口，我說了一百零一句英文：“Excuse me。”可能是我發音不標準，對方看了我一眼，轉頭看向別的方向。那好吧，我用中文再說一次：“借過。”

對方不高興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轉頭繼續和坐在他面前的同學講話。

呀？他不是聽到我說話了嗎？難道我的中文發音也不標準嗎？沒理由吧。我看著對方絲毫完全沒有要理會我的意思，可能班上太吵，他聽不清楚我說什麼吧？從小就習慣性替別人找理由的我，看看班上其他頑皮到不行的同學們在走來走去，老師們一邊分派成績單，一邊扯高嗓音說：“拿了成績的同學請坐下。啊，不要走來走去。。。”溫柔地喊，應該可以套用在我的幼兒園老師身上。雖然老師很溫柔，但我不想要被他看見我拿了成績還沒有回到位子上，我開始有點心急。

我拉開嗓門，一心只想要對方聽見我的聲音，開口便說：“我要過去，你可以借過嗎？”對方再一次看向我，我媽說見人要微笑，我笑一個，以示禮貌。但對方似乎不想要理會我。我心想：“這個不是聽不見了。而是存心聽不見，看不見。”老師因為我的音量被吸引過來，他看向我說：“拿了成績後請回到座位上去哦。”

聽話也是我的優點之一。聽到老師這麼一說，我趕緊對不願意起身讓我回到位置上的女同學再說一次：“借過。”不等對方行動，我便孔武有力地小小抬起他的椅子，然後快速地往自己的座位方向走去。突然被小抬起來的女同學有點訝異又有點不高興我居然抬起他的椅子借位。他憤而看向我，我剛好對上他的視線，我不明所以地朝著他微笑說：“謝謝。”

誰知道，對方居然走到我的面前，打了我一下。我頓時傻眼。怎麼回事？媽媽、老師教我們要有禮貌，要說謝謝。我做錯什麼了嗎？我看著被莫名其妙挨打的手。我沒有做錯，為什麼要打我？看著對方打了我就搖搖擺擺回到位置上坐著後，我站起身往他的方向走去。一打，便是往他的手臂上打。雖沒人教過我“以牙還牙”，但我很小就是懂。

對方很驚訝我居然還手。我才奇怪他為什麼要打我。正準備回到位子上坐著的我突然覺得背後被人打了一下，我轉頭看向這個皮膚白皙亮麗的女同學。你打我背後？那我也打你背後。這樣一來一往，我覺得好累。我不要打了，但是我又不甘心他打我多一下。我不要贏，我要打和而已！

我回打對方一下，便快速跑回位置上坐著。以為對方也和我一樣會停止這幼稚的行為，會想要打和。但對方看向我，快速往我的方向跑來。見狀，我從座位上站起來，拔腿就跑。運動細胞好所附加的反應快，也是我的優點之一。我開始在班上跑來跑去，以防對方捉到我然後打我。但在老師眼裡，我和那些頑皮的同學們看起來沒兩樣。啊，這樣不斷跑圈真的好累。腦袋子轉啊轉，我覺得必須離開班上，找個地方躲起來。哦，廁所！

我快速往廁所的方向走去，誰知道對方也卯足全力追著我跑。跑到廁所間隔的我，看著馬桶，我不可能往馬桶裡跳，然後跳到另外一個世界去。我轉過頭，看向這個追了我幾個世紀的女同學。伸出手，我認命了：“諾，你要打就打。我不要跑了，很累。”

真的，要放學了。我不要跑了。放學鈴聲響起，我要回家吃飯了啦！

對方看我無路可跑，伸出手來，往我的臉上蓋去。我頓時愣住。為什麼升級賞巴掌了？我看電影、電視劇被賞巴掌的女人都是壞人。誒，我是壞人嗎？

臉上的刺痛讓我失去理智。我不甘示弱，也實在忍無可忍，雙手抓住眼前這位幾乎讓我瘋狂的女生。臉頰肉圓圓白白，可愛淘喜的女生因為我的瘋狂而開始“嗚嗚嗚”地說：“痛！放手！”殘存的理智把我來回現實，我趕緊停住手，看見女生白皙的臉蛋留有我的手指甲印以及一些血絲。我嚇壞了！

第一個想法當然就是：“媽媽知道的話，我完蛋了！”

坐在回家的巴士上，女生坐在我的面前，看我生無可戀的樣子，他說：“我們剛才打架的事情，你不要說出去哦。”看著對方，想不到他會先提議，我還以為追我半個世紀就是要打我的他會迫不及待回去告訴他媽，他被我打的事情耶。我巴不得什麼都不說。我感激點點頭，看向他的臉頰，不好意思地說了聲對不起。

伸出小尾指，我誠懇地說：“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我們勾勾手指。”我總覺得勾手指是十分神聖的事情。如果食言，後果不知道會怎樣，但我覺得會不好。風穿過巴士的窗吹了進來，我的臉頰隱隱作痛。可是很奇怪，我問他我的臉頰有沒有流血，他搖頭說沒有。可我就是覺得疼。問他臉會痛嗎？都流血了，他卻說：“還可以忍。”

事情的最後，我媽特地從工作地方趕回家，在家獨自娛樂的我有點詫異。看著站在大門口的老媽，他扯開嗓門，直接問我：“你剛剛是不是打架了？”

想起答應女同學的事，雖然媽可能知道我撒謊，我還是選擇遵守諾言。我搖搖頭。老媽一雙犀利的眼睛看向我，我趕緊別開視線。“他的媽媽已經打電話給我，說你打他的女兒。”啊？不是說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自己媽媽的嗎？我感覺不舒服，小時候不知道不舒服的感覺叫做——不守諾言，背叛的感覺。（緊緊相依的心如何say goodbye）

最終我選擇舉白旗，對著媽媽坦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是他先打我的，我只是保護自己而已。”我比較擔心被媽媽誤會我是一個壞孩子。媽媽聽完後，語氣沒有一絲不悅，他要我上車，我雖然不知道什麼回事，但還是乖乖地上車。

上車後，媽媽解釋：“我現在載你去和同學說道歉。。。”

坐在機車上，我傷心地看著媽媽的背影。剛才不是說了，是我先被賞耳光的，為什麼要我道歉？大概是母女的心電感應，媽媽隨即說：“雖然不是你先動手，但因為現在別人受傷了，無論怎樣打人就是不對。即使錯不在你。你要記住：“出手的人就是錯。笨人才會動手。”從那一刻起，我不要求自己漂亮溫柔可愛，我只求自己不笨。

“你知道他的媽媽告訴我的時候，我再看到他女兒的臉被你掐到流血，我也會心疼嗎？如果這個是我的女兒，我該怎麼辦？”聽著媽娓娓道來，“他的皮膚那麼好看，萬一因為這件事讓他臉上留疤，變得難看，你說他以後怎麼辦？”我抱緊媽媽的腰，想到對方白滑的臉皮可能會因為我而變得難看，沒人要的時候，我怕了。

即便先撩者賤；即使我的臉也有痛，老媽這時候幽默地說：“誰叫你臉皮厚？根本一點傷都沒有。”我嘆口氣，多希望自己可以皮膚白嫩，看起來楚楚可憐。“記得，聰明的人動口。”原來如此，笨人動手，聰明人動口。到了他婆婆的店鋪，我從機車上下來，怯怯地和對方的母親說對不起。然後往女同學的方向走去。轉了幾圈都看不到對方，他是不是現在很難過呢？“諾，他在裡面的房間。”對方母親溫柔地說出方向。

見到面後，我原本想真誠道歉後，再問他：“你不是說不要告訴任何人嗎？我們不是勾勾手指，答應大家了嗎？”金牛孩子就是特在意諾言。

可一見到同學一臉輕鬆地看著電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來的路上因為想很多而累積的愧疚感頓時大大消減。即便如此，我還是真誠道歉。對方揚起手，沒看我一眼地，手在空中揮一揮，似是告訴我沒關係，無所謂。看著對方，我想只有我在乎這件事。走到機車前，正和同學母親聊天的媽媽道別後，走向我。

“說對不起了嗎？”媽媽問。我點點頭。內心有種說不上來的難過——被誤會、頭一次遇到被反悔答應的事、質疑自己是不是蠢才以同樣的方式來對待不尊重我的人等等，一連串的思緒在小腦袋裡炸開。那次以後，我開始變得更加安靜。我覺得安靜地生活才能避免掉很多討厭、不必要的誤會。

巴掌事件後的日子，當我聽到班上有人說“不要得罪大家姐”的時候，我摸不著頭腦。一來，我真不知道“大家姐”的涵義，我還以為是“姐姐”，那為何要怕？

寫到這裡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說我兒時的成長環境好單純——我想可能因為我是長女、長孫關係，加上我是公公照料的，文雅的他不會教我這些——後來從同學口中得知“總之你不要弄到她生氣或不喜歡你，她會聯手其他人來欺負你的”。因為曾經的巴掌事件讓我就算不曾見過大姐大（也不知道到底是班上的哪一位），我過得戰戰兢兢，安安靜靜，不和任何人起衝突。對我而言，只要我乖，我靜，那就可以好好過日子。

如果你訝異我還保留兒時記憶，我相信我並不是世界上最特別的那個人，我相信這無奇不有的世界總有些人和我一樣對童年生活有著一定的記憶。這也是如果大人說：“孩子還小，不會記得”的話，我會感冒。因為在我看來：“孩子是記得的。就算不記得發生什麼事，都會記得那份感覺”。

如果你覺得孩子還小，都不記得的話，那為什麼還帶孩子出國遊玩呢？

我覺得小時候，尤其這段幼兒園時期的所有發生都很重要。就好像根基一樣，塑造一個人的人格和喜好。因為媽需要上班的緣故，在幼兒園至小學這段時期，我是被公公婆婆照料的。我很感謝公公婆婆對我的照顧，尤其是公公。面對我這個好奇又貪玩的孫子，他們都不曾打罵我。即使我偷偷拿冰箱上的小錢桶來買東西吃或者買謎語書看，公公知道了也不會直接揭穿我，而是嘀咕為什麼錢越來越少了。害怕被抓包，但其實我相信公公已經知道了，就是在等我自首。不問自取就是賊，自知不對的我怕被罵所以只好收手。這個發生讓我明白到我不能辜負對我好、對我溫柔的人，所以知錯一定要改（我沒要說教啊）。

在這段幼兒園時期，我隱約明白到：這世上唯一能夠保護好我的人就是自己。自己要足夠優秀、強壯，我們可以依靠他人，但不依賴任何人。

感謝我的家人給了我三餐溫飽，對我稀奇古怪的個性有著無限包容。我選擇了來到這個家庭，我相信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