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建議是:「去活在舒適圈」。
這麼做肯定有容易的部分,但那並不減損它的價值。而在另一方面,將自己擺放在一個合適的框架中並長時間地生活下去有時候比你想像的還要困難。
我一直不怎麼同意「離開舒適圈」這種勸告。時間早個十年,我會說我們應該努力「擴大自己的舒適圈」:去廣泛地接觸與學習,來讓自己在更多的領域與項目中不會感受到無助,並且在那種「比完全不了解的人厲害一點」的尺度中,經常性地在各種不同的地方得到小小的成就感,以及尤其重要的--伴隨而來的快樂。
但這很可能不是一個長遠之計,這種作法容易使你成為一個小聰明者,並可能會使你背負一種超過你能力的預期。於是每個人會像那個不願意瞭解你的國中老師一樣脫口說出「你明明很聰明但就是不夠努力」。而其背後的原因卻是你總是太努力,以你的--而非他們的--方式。
現在的我會說:「去活在舒適圈」、以及雖然聽起來不像但幾乎與它同義反覆的「做好停損」。它們同時意味著你必須對一切事物有著更清晰的眼光,意味著你必須知道界線,必須親力親為地劃定界線,必須在長時間的測試與復盤中結束那慵懶與傳統主義式的分散與模糊。去在你沒有辦法控制的廣袤環境中,框定好你要的範圍。而這是無止境且無上限的困難活動,因為「不停損」會永恆地擁有至高程度的誘惑力。
「停損」意味著:「承認錯誤、接受後果、避免更糟的事情發生」。然後,你可以重新擬定接下來的計畫並重新行動。而「不停損」則意味著:「不必承認失敗、不必面對後果。以及更重要的:可以什麼事都不做便期待事情變得更好(或至少不要變得更糟)」。所以我們總是無法及時改正,並且在擁有的一切光點無限接近枯竭後,才摸黑地展開新的行動。
越是「聰明」的人就越擅長找到藉口,只要還有一絲機會、只要還不算失敗、只要還有其他可能性,就不必停損。我們可以將自己全然交付給外在環境、全然交付給更高權力者、全然交付給「他們口中的未來」,並且在這種種如夢似幻的機會裡被動等待救贖。
或者,我們知道自己關注的界線在哪,知道自己要拿的是哪一段。你不能決定整個世界,但(就像李宗盛說的)至少你能决定怎麼進怎麼出。這個劃出自己範圍的動作,是那讓自己解放的動作,也同時是解放本身。
而這個不讓自己失去自由的機制,會是你一開始制定計畫時就已經設置完備的。其預設的,是一種對「制定者自我」的信賴與服從(並且對一些人而言,還要求理解)。這「自己與自己間的人際關係」,這搭建於統一性與非統一性上的建築,是使人類行動與自由得以可能所要堅守的最後堡壘。
而當你終於認真起來面對那些你一直以來放任它自行運作的電子發射器,當你在實驗的關鍵階段睜開雙眼盯著它看,很奇妙地,那些可能性的粒子在你面前形成一條條精確無疑的線。在確定地包攏於不確定性的世界裡,你塑造了你獨有的確定性。
去將自己放在一個框架內不意味著不必進步,維持與克制有時非常困難。你終於做出了無數苦澀的取捨來讓自己終於走在你一直眺望著的道路上,而在那之前,你經歷了一大段被標籤為無聊至極的「穩定」。你意外地發現自己終於自由了,超越於因果律地,你同時發現你一直以來都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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