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名魔術師,大衛知道如何在觀眾面前製造幻象,為了表演長時間水中閉氣,他和朋友設想了一種透過軟管對外交換氣體的道具。經歷了插管般的噁心感與痛苦後,「那顯然行不通」,他輕描淡寫地說。
存在有一種獨特的空虛。那是達成目標者可以短暫得到的。那種空虛令人感到無比失落,你費了偌大力氣去追求,就會在一聲歡呼的花火之後,留下一地碎屑與沉默。
人類找到了兩種方法來抵禦這種可預期的痛苦後果,以此保留住了最令我們充滿生命力的追求活動:哲學家設計了一些不可能被找到的東西,他們便能花一輩子安逸地尋找。這的確是一種特別理性的作法,供我們規劃長遠的目標,保持努力,彷彿每天都與那真正的答案更接近了一點,畢竟我們不存在翅膀,不擔心炙熱燒融了上面的蠟。
充滿著實踐眼光的人不同,我們會為自己設定的目標永遠是那些可達的,雖然困難,但只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們會攀登到那一頂峰,裝備都破損了、腳底長滿水泡,我們用「簡單的科學」在山頂樸素地弄點吃的,溫和地慶祝,難掩內心的激動。於是,還是施放了花火。
意識底層,充滿感受力的詩人提早地看見了花火,所以鼓吹著身體裡的其他部分,隱密地破壞自己。我們時不時故意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來測試自己的器量,用一些可預期的失誤和糟糕後果來挑戰自己,我們處心積慮加速自己的心跳、試圖用更沒有效率的方式消耗氧氣。
一方面我們是在抵禦那即將來臨的、帶來空虛的--基於努力得到的成功。另一方面,那是一種對著神和世界的撒嬌,我們要求著一種寬待和原諒,在那之中,我們並不因為,卻結果地在幻象裡投射一種錯誤的機率式理解:「還有機會,只要最後是Yahtzee」。
大衛的最後一個瘋狂構想是--「真的不去呼吸」。
於是幻象消失了,真正的不可思議呈現在我們面前。對人類這樣的生物來說,那刺激且具有生命危險。對觀眾而言,十多分鐘看著一個人待在水裡,並不是一個多有趣的體驗。而那實際上在大衛身上發生著的,是無數次的挑戰與練習。它是像不能呼吸的每一秒中一樣漫長的人類歷史中的一部分,這一次發生在直播的電視節目上,如此而已。
為了避免浪費氧氣,大衛像平常那樣嘗試降低自己的心跳,但攝影棚的環境和練習時差距太大,他被即將到來的失敗吞噬。慌亂中,他聽見外在世界中傳出的掌聲與驚呼,意識有些不清,但他還是備受鼓舞。17分4秒,他將頭浮上水面呼吸,花火便一直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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