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焦慮到抓破全身肌膚的孩子(上)【我從學生身上學到的事】

「老師，妳能不能幫忙跟阿德聊一下？他最近數學成績下降，好像愈來愈灰心。」

上學期的某一天晚上，我下了課回到家收到來自補習班學生家長的訊息。

補習班的座位有兩排，一排大約坐８個學生，阿德一直坐在第二排靠門的座位，平時上課很認真，理解能力也不錯，題目都能寫個八成以上，可是接連兩次段考都沒有取得理想的成績，我也有觀察到孩子上課的狀態愈來愈委靡，甚至會趴下去不小心睡著。

關於上課睡覺，我覺得比起直接責怪孩子，還是先了解原委比較重要。是玩手機玩到熬夜、焦慮性的失眠，還是白天太勞累沒有好好休息？青少年時期特別需要睡眠，我自己還在念書時，就算功課再多，還是會在１２點前就寢，如果白天精神不好，就靠吃Ｂ群、喝雞精補充精神。

收到家長訊息後，我立刻回撥了電話，跟家長反應阿德最近上課的精神狀況，「阿德跟我說他有時候會到凌晨４點才睡。」「４點？！．．．天啊，也太晚了吧，那我知道了，我會限制他的手機．．．我平常工作忙，就沒有管他那麼多．．．」家長斷斷續續這麼說，好像完全不了解兒子的狀況。

其實孩子是很難承認自己晚睡的原因的，有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為甚麼就是睡不著，可能睡前划手機，划著划著時間流逝，等到想睡的時候已經天亮了。但大部分的孩子都能清晰地說明自己幾點睡，我想這是身為師長了解孩子很好的突破口：用事實說話，避免孩子回「不知道」。

師長對學生，還有親子之間的對話，最害怕的就是孩子不斷說「不知道」，也就是孩子封閉自己的內心，不願意讓你看到真相，只要孩子願意表達，我們就有解決與努力的空間。

後來我把阿德從第二排調來第一排，讓他坐在特別用功的學生旁邊，一來我能就近關照，二來想藉由同儕的力量影響他。好在阿德也是向上的孩子，這幾次上課狀況愈來愈好，不僅認真聽講，也會跟同學討論，甚至將回家練習的題目拿來課堂問，我看著阿德準備充足的樣子，想著這次段考一定能考８０分以上。

結果竟然考了不及格。

成績出來那天，阿德悶悶不樂地來上課，我在台上問成績，他不願說，我心裡便有了底，也不逼他，只是在中堂下課的時候拉他到會議室。

阿德抓著考卷，頭低低的，「老師，妳不要罵我。」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我不會罵你，我只是想陪你解決問題。」我拉開椅子請他坐下，把會議室的門關上確定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為甚麼覺得我會罵你呢？」我接過考卷，看著阿德的錯題，發現很多都是我們練習過的題目，有許多粗心。

「因為我沒有考好。」他還是低著頭，聲音悶悶的，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嗯，你沒有考好。對，可是沒有考好不是問題，沒有考好的原因才是我們要解決的。我覺得針對這個成績去責怪你一點意義也沒有，你也不會因為我罵你就進步啊，所以我們現在來討論一下你遇到的困難好嗎？」

「真的嗎？」阿德終於抬起頭。

「真的啊，我們看一下這份考卷，很多題都是做過的對不對？你也快算出來了，只是會忘記加一．．．，你考試會緊張嗎？」

「會，很緊張，緊張到頭腦一片空白那種。」

「你緊張的原因，是很害怕考不好嗎？」我把考卷往旁邊放了一些。

「對。」

「那我問你喔，考不好，會發生甚麼很可怕的事情嗎？」

「阿公跟阿嬤就會很生氣吧．．．他們覺得我考不好，就要我換補習班，就會很兇．．．可是我想在這裡上課，我覺得不是補習班的問題。」

其實講到這裡時，我的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我是真的心疼這個孩子，他有多麼想做好一件事，可是身邊的人卻沒有問過他怎麼了，沒有人問他還好嗎？卻只會針對結果評頭論足，鮮少探問過程。

「那我們知道你遇到的問題是考試緊張，這個也是很好解決的喔，我在念書的時候，也是很容易考試緊張的人。（大家如果想知道克服考試緊張的方法，我在另外一篇分享）那阿公阿嬤的問題，我也會跟你媽媽說一下，我感覺得到媽媽是很保護你的，可是你也要自己調整看看，不用因為長輩的不了解而懲罰自己喔。」

「我每個禮拜看著你來上課，所以我很了解你的狀況，你已經很努力了，真的，我知道你已經很努力了。」這句話彷彿擊中阿德的內心，一個國中男生眼淚止不住地掉，我遞了衛生紙給他，「既然你已經這麼努力了，就應該得到應有的成果啊，如果因為緊張而失分的話，就太可惜了，所以我們現在一起來解決這個問題就好了。」

阿德擦一擦眼淚，跟我說好。我說去洗把臉吧，然後再進來上課。

當天晚上和阿德的媽媽通電話，說明完情況，媽媽才跟我說長輩給的壓力確實很大，之前為了準備考私中，孩子的焦慮嚴重到只要提到「考試」或「私中」這樣的關鍵詞，就會開始狂抓皮膚，全身上下都抓，抓到破皮流血還是停不下來。

這是很標準的焦慮症，也在考完試後緩解了。但可以由此知道，這是阿德的功課，其實我特別心疼這個孩子的原因是能感受到他的善良。他因為在乎家人的心情，所以想拼命做好，但這份心太過強烈反而傷害了自己。

有學習焦慮的孩子比比皆是，大家都是怎麼走過來的呢？歡迎留言分享喔。

另外，想對正在努力學習的孩子說，你已經很努力了，這樣的你已經很棒。

下一篇會寫阿德後來的發展！如果我的文章有幫助到你，歡迎到「方案」贊助我喔，這都是我創作分享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