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寫了一篇小城的故事，這個禮拜有些進展。
2024年的最後一天，當大家都去享受跨年夜時，我一如往常去上課，禮拜二晚上是小城的數學課，果不其然，我到的時候小城還在廁所。
小城媽媽和我聊了一會，說她考慮帶孩子去看身心科，但孩子覺得自己沒事、不知道為甚麼要去，後來孩子說可不可以不上家教了，覺得老師很嚴格，他會怕被老師罵。媽媽卻很堅持要繼續，說不是老師的問題，小城應該學著克服自己的心理壓力，家教課不僅要上，還要一路上到高中考大學。我跟家長說會跟孩子聊聊看，也詢問小城媽媽需不需要調整課程難度，家長說不用，我們課還是照上，孩子要去廁所就給他去。
讓我們好好聊聊
「小城，你願意跟我聊聊嗎？」課程進行到一個段落，我放下紅筆、用特別溫和柔軟的語氣開口。
「蛤？甚麼意思？」小城有點不知所措。
「就是針對你最近的狀況呀，你要不要跟我聊聊看呢？」孩子說不知道，在我的預料之內，大部分學生都沒有跟老師好好聊過的經驗吧。
「你最近會覺得學習壓力很大嗎？」小城不假思索地說對。
「那你覺得這個壓力是為甚麼呢？」孩子沉默，我便把開放性問題改成選擇題，其實很多時候孩子沉默並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怎麼說。也許他的內心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有遇過一些學生，是因為想學可是不知道從何下手、也有些是根本不想念書，家長卻逼著他念所以辛苦，你是哪一個呢？」
「都不是吧。」「那是為甚麼呢？」又是沉默。
於是我攤開一張空白紙，一邊把周一到周日寫上去，一邊說：「我們現在一起把你一周要上的課寫上去，週二要上數學．．．」小城一邊協助我填他的家教課表，突然說：「週二晚上我上完數學課後，還要趕著去上化學，禮拜四媽媽幫我報了一堂理化課。」
我有點驚訝，小城跟家長都沒有跟我說過孩子現在多了理化課，而且週二數學課到９：３０，他竟然還要去上化學到１０：３０！這個行程表也太緊迫盯人了吧！我們把課程表寫清楚後，我再問了一次：「那你現在有找到原因了嗎？」
「我覺得課太多了。」小城很肯定地說，「好像是從媽媽幫我找理化班開始，我先去補習班試聽，覺得不習慣，後來改成聽線上課好一點．．．可是我是從那時候開始不舒服的。」
我彷彿看見曙光，終於找到孩子卡住的點。
「那在上理化之前，只上國、英、數三科時，如果你的負荷能力是１０分，你給自己幾分呢？」小城想了一下，說９分，９分是一個還有點餘裕，可是已經快滿的分數。我又問那加入理化課呢？孩子說１２分，１２是一個已經爆掉，而且還爆不少的分數。
遇到問題，解決就好了
人活著到處都是問題，解決了這個過不久又會有下一個出現，這都是很尋常的事。我跟小城說，我們現在終於找到問題的真面目：課程太多，小城沒有足夠的休息時間。孩子雖然跟家長反應過，但家長覺得孩子不補不行。兩邊都沒有錯，只是缺乏有效的溝通。
我跟小城說，可以先跟媽媽溝通看看周二的理化課可不可以用周末看補帶的方式上，至少禮拜二只要專心上數學就好，這樣既能減輕壓力，媽媽也比較能接受。
我教他如何跟媽媽表達，也答應孩子會跟家長溝通看看。
其實我也能理解媽媽心裡的著急，看著孩子跟不上、只能替孩子報班找老師，孩子在家缺乏自主，家長約束也不聽，只好把他送到課堂上，至少老師講的他會聽。上了我的家教課後，孩子的國文、數學有明顯的提升，媽媽便覺得孩子只要ㄍㄧㄥ一下，就能撐過去。可是身心的反應不會騙人，有時候用力過猛，即使是求好心切，反而會適得其反。
我覺得好多了
後來禮拜三的課，小城的狀況就有好轉，雖然還是有跑廁所，但次數變少、時間變短，上課也比較願意跟我講話了，他終於比較放鬆，漸漸找回平衡。
我經常能在學生身上看到每個人、包含我自己的影子，有時候面對一個問題急著解決、希望立竿見影，但其實我們都知道，世界上沒有一步登天的事，解決問題亦是如此。
我有時候也會覺得還要跟孩子聊聊很累，為甚麼老師還要身兼諮商師的工作？可是等我狀態調整得比較好、心情也比較輕鬆的時候，我發現帶著這樣的我自己才能真的跟孩子「好好聊聊」，雖然聊天的過程需要費不少時間與心力，可是看到孩子好轉、成功協助學生解決煩惱，還是覺得滿足，覺得自己做的事很有意義。
我覺得助人有時候像在解開一個複雜的結，你當然可以拿把剪刀一刀兩斷，可是原本完整的繩子勢必不再，卻也可以耐著心繞一下、彎一下，有一天就會找到原原本本的自己。
在新的一年寫這篇，願今年我也能帶著一顆溫暖的心繼續育人。
大家新年快樂，今年一定是充滿意義的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