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糖果外衣的苦澀果實《倒數的1917》
今天的讀書心得委託，收到的是以俄羅斯為背景，歷史向的原創小說《倒數的1917》。
因為第一集目前是童年時期，更類似於某種程度上的成長小說。後續應該會有BG向的戀愛成分？（我很喜歡帕維爾跟奧黛塔的互動，老天保佑我沒站錯CP）（雙手合十）
劇情簡介
這是發生在俄羅斯貴族之家的故事。
家裡的妹妹奧黛塔生性較為害羞、愛擔心、容易結巴，和冷靜成熟的姊姊成了鮮明對比。妹妹一直想要表現得更好，不要讓人擔心，卻又常常失敗，委屈失望得很。
妹妹怯生生，卻又格外勇敢地，向世界踏出步伐，發出自己的聲音。
她接連遇到許多事，有好、有壞，有只有她看見的奇幻事件，有作為孩子難以理解的，有她盡力而為的，有大時代下完全無法控制的。
或許最好的，是那年家裡來了一對寄宿的兄弟？
──在戰爭、革命、死亡、詛咒的陰影下，孩子逐漸長大。
很多，但各自鮮明的角色
作為一個看書速讀，從來把人名那幾個字當形狀，整本看完三遍以上也不會記得主角名字的人。這本歷史向的小說，以扎實的資料，向我砸來了人物本名、家中小名、教名、其他人稱呼等連環計──挖塞、我讀的上一本需要幫角色名字寫註解的書，叫作《精靈寶鑽》，然後我真的又愛又恨那一本。
因為是讀書心得委託，為了避免看完最後卻因為記不起來這些人物的名字，沒辦法針對角色寫分析，我刻意開了TXT在旁邊，一邊看一邊寫筆記。
不過到後來，出乎預料的，我不需要筆記也能記得這些人物，甚至幾個主要角色之間的親屬關係（你不懂，這對我來說是非常非常大的進步）。
不是說我記得他們的名字了──我還是記不起來──但能從人物之間的關係，他們的特長，很快記起：喔、這是那個會欺負妹妹的，喔、媽媽是會醫術的，喔、這個是人很好妹妹很喜歡的親戚。
第一集整體以妹妹奧黛塔的角度看世界。
所以雖然人物滿多的，但藉由孩子單純的視角，以「感受」認識他們，並不是一件太吃力的事情。
甚至到最後，有好幾個關於親情、友情的描述（特別是父女的部分），都讓我小小鼻酸一下。
憧憬又疏離的姐姐
吉賽拉初登場，就有十足的「姐姐」氣勢。她是引導、解答妹妹的那一位，她是家中唯一出去上學的，她是後續故事中保持冷靜、理性的。
然而「成熟」意味著獨立，她對妹妹的愛無可置疑，但有時又讓妹妹感覺很害怕與擔憂──很怕麻煩到姐姐，或者是讓她失望。
我非常喜歡後段二人在床上的對話。
這個妹妹麻煩嗎？如果是一個溫柔的人，或許會回答「不會啊、妳怎麼會這樣看自己」安慰的話云云。
但姐姐的回答很直接：麻煩。
一個容易生病、愛哭、想東想西的妹妹，怎麼不麻煩？
「但妳是我的妹妹。」
作為有手足的人，這段非常觸動我。這樣的姐妹關係相當寫實，於是能真實地觸動人心──不是因為你很好，所以我愛你。也不是因為你我有關係，所以我就要無止盡認可你的一切。
那種只不過是被血緣綁定，卻也是真的從長久相處而誕生的姊妹之情，就是這樣讓人難以割捨吧。
成熟又親切的寄宿哥哥
誰能抗拒一個能體諒自己軟弱之處，又能陪你讀書聊天的大哥哥啊！（振聲）
至少我不能啊！（超大聲）
帕維爾哥哥這個角色太討喜了。成熟、溫柔、體貼、親切，因為寄宿和家庭的關係，有些拘謹之處，但更顯其有禮、周到。真的是鄰居家的小孩捏，怎麼可以這麼模範生？
小說中描寫他是「總是想做出正確的選擇」。
雖然故事收尾在當時沉浸於哀傷的哥哥，終於能稍微笑一下了。
但依據這篇文各種前呼後應的不安感，我有點小小期待長大的哥哥，會做出「他認為正確，但似乎不是如此的決定」，或者是「因為想要選擇正確的事，而導致不好的下場」……沒有、我不是什麼惡婆婆，只是一個很「正確」的角色，就很適合……好的、沒事。
非常討喜的四人組
我很高興在整本故事經歷了大起大落落落落之後，能以這四位姐妹、兄弟黨的冒險謀劃，作為收尾的故事段落。
原先我對弟弟阿列克榭有點小沒印象了，收尾前又爆發一兩個亮點，再次記得弟弟也是一個勇敢的好人。
謀劃、執行、善良、照顧彼此，他們各有不同的優點，或許會因優先順序不同而產生衝突，但就是這樣的組合，才更有意思吧？
冰冷的雪國
在委託單上，作者有特別請我寫：這篇有「魔幻又殘酷」的氛圍嗎？以及關於斯芬克斯在故事中象徵的討論云云。
我原先有想把「殘酷」這個詞直接放在心得標題，後來改成了「無力掙扎」，最後改成了現在的「苦澀」。
革命、戰爭、死亡，哪個不是單拉出來，都可以打十萬個閱讀示警TAG的主題？殘酷嗎？當然殘酷。
可是就像故事中描述：暴動過後，大家麻木地清理著街道。
又或者是某些角色死亡後，身邊的人沒辦法好好哀悼，還有這一個、下一個、更多的災禍接連到來。
殘酷好像是刀，割得人遍體鱗傷。無力感則是一種呼吸，幾乎要將人淹沒。
苦澀則是一種味道，它會慢慢地蔓延。不要咬碎吧？只能含在嘴裡更久。但若真的碰觸了，無盡的苦味便要奪去所有的注意力。而且越嚼、越苦。
而後回過頭來，才發現便在這樣的苦澀中，人竟然不知不覺長大了。
小小的奧黛塔，從膽怯、害怕、不知所措，到後來面對斯芬克斯時，已經能習慣性地壓下懼疑。面對身邊人的死亡，她最後竟也能體悟出屬於自己的理解，以及面對死亡的態度。
※
孩子能了解什麼呢？
我們跟著妹妹，看她用自己能想像的方式，去品嚐那些苦澀的事。
父母的爭吵、戰爭、革命、霸凌者偶然流露的脆弱。
這些事我們讀者都「明白」，但或許還無法「體會」。
而妹妹正在「體會」，並努力想要「明白」。
她茫然地看著那些年紀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孩子，他們有多少人會成為工人，有多少人會成為軍官？甚至，會有人也成為革命分子嗎？
童年不應該是美好的嗎？貴族家的大小姐不應該是甜美可愛的嗎？
但我們都不得不咀嚼著苦澀，並且時不時因著孩子的天真，吃著一口更苦更苦的。
魔幻寫實的斯芬克斯
我之前有把當年還在讀書時對「魔幻寫實」的筆記，發在方格子上。
我起初以為「每個俄羅斯人都是斯芬克斯」這個說法，更接近於比喻象徵。就連妹妹遇到斯芬克斯本斯，我都想當「小孩冒險故事」來看。真正讓我意識到「欸不是這個斯芬克斯的故事很認真欸」的時候，是爸爸跟斯芬克斯爭吵時。
剎時間，先前所有角色對話間的傳說、迷信、神靈精怪的名字，都成了這個故事中「現實」的一部分。
說來奇怪，魔幻寫實最原本應該是拉美的東西。但放在俄羅斯身上，竟也如此適合。
斯芬克斯在故事裡，同時是一個真實的角色（伊凡），但同時也是一個精神象徵。
是驕傲，是注定的孤獨與痛苦，是最最「俄羅斯」的。
妹妹起初害怕變成獅子，但又想要有獅子之心，最後卻也被伊凡說，她不是斯芬克斯，也不願成為西林。
爸爸不認命，想要打破身邊人必死的預言。他想到的方法，是守衛、是防禦，是驕傲且堅定地和斯芬克斯對峙。
不過最後揭露他自己能從革命黨中撿回一條命，是因為妹妹一直跟在他身邊，讓革命黨基於小孩子的緣故而收手了。
我現在想來，仍覺得這段是很有趣的對比。
也呼應了伊凡指責爸爸自己明明也是斯芬克斯的句子。
雖然不想說這最後會是愛拯救一切的故事，但或許後續就是妹妹「很不俄羅斯」的心，可以讓她在伊凡面前站立得住腳？不知道，一個不負責任的猜測。
以雪來寫雪
最後想談一下寫作。
本文的註釋非常多，不開玩笑，超多。
我原本有些遲疑，想說這些東西不能寫在故事裡嗎？畢竟我一直是「如果你覺得這個必須要講，那就想辦法融進故事裡。沒有重要到得放故事裡，就乾脆刪掉」派。並且在前期，一直試著想可以怎麼寫進去？
後來我發現，不行。這或許真的是目前最適合這個故事的寫法。
俄羅斯當時盛行的詩句、小說，貴族之間的軼事，專屬於那個文化的比喻、象徵──或許可以這麼說，這篇故事有種「翻譯腔」。
不是說它中文不順，而是它很扎實地以俄羅斯這個文化的語言去寫故事。
用中文來舉例。就是當角色要去赴一場不懷好意的宴會，我們會直接寫「鴻門宴」。但基督教背景的，可能會說「最後的晚餐」。那這篇文的作者，則會選擇一個俄羅斯歷史內相關的典故來描述（然後請恕我無法舉例了.jpg）。
※
這個手法很吃力，非常吃資料考據與收集，並且不一定討好。畢竟對讀者而言也是一項閱讀門檻。
但是當我發現詩文與劇情、角色的呼應，又或者是更沉浸於雪國的氛圍時，我認為這個寫法真的非常非常值得，而且令我相當敬佩。
結論
16萬字的第一集，一個非常引人入勝，並且能讓人在乎角色的故事。
一個很少見以俄羅斯為背景，並且在氛圍營造上非常用心的小說。
在方格子上免費連載，有一點點門檻，但我覺得滿值得一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