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偉
前陣子去了趟美濃,竟然發現在一小塊田中還種有菸苗,有些驚喜,像是看到久違的老朋友。記得多年前,在美濃放眼過去。多為綠油油、大片大片的菸葉,以及一棟棟的菸樓……最近幾次去,則是看到一些地方多增了些新的水塘。原本以為是用來養殖魚、蝦,一問才知道是在種野蓮……
野蓮,做為美濃新的經濟作物,還是近十年來的事。曾經,遍地的菸田、與一棟棟菸樓,為美濃帶來獨特的產業與風光。曾經,家家戶戶飼養豬隻,也為地方引發一片盛景。只是,一切俱往矣!不再契作的菸葉,怎能繼續的種、烤下去?口蹄疫的爆發,也讓繼之而起的養豬業給截斷生機。於是,在進入21世紀後,在美濃新冒出的,是在一片又一片休耕的土地上,長出那可做為“綠肥”、但又讓外來遊客“驚艷”的波斯菊,以及在“農發條例”通過後,一棟又一棟種在田中央的別墅。而野蓮,在這時也悄悄的在當地一些人家的餐桌上,冒了出來……
野蓮,算是“菜”嗎?其實,換個角度來看,絕大多數的植物,都可入菜;只看我們個人、或整個社會,是否把它歸類維“菜”?是否願意食用?是否靠採集,或是經人手來有意的耕種?我曾與阿美族朋友到“野外”去,在那滿是綠色、我認為長滿“雜草”的大地上,朋友卻能分辨出多種可食用的、被我又再歸類維“野菜”的植物;那是他們的“佳餚”。我在此用“野菜”來陳述,是因為這些“菜”,是在“野外”生長、採集的,而非人為的“耕種”出來;是因為它們較不屬於多數人飲食文化中的一環。而我這樣的來歸類,顯示出自己早在“無形”中,給既定的文化、既有的市場買賣限定住,也反映出自己對植物的瞭解太貧瘠。
野蓮,能食用嗎?當然可以!只是以前,應沒多少人會來享用吧?
野蓮,這種水生植物在台灣似乎並不常見。至於它會出現在美濃的中正埤,可能也是種“意外”?既然是長在水中,就讓它長吧;只要是沒造成太大的“危害”。何況它還會開出一整片一朵朵比小指甲還要小的白色花朵,這也似乎應具“觀賞價值”吧。只是或有時,食材在青黃不接之際,湖邊的一些人家,也會去採些野蓮帶回家烹煮。然後,會食用的人慢慢的多了,由幾戶人家傳到整個地區,成為美濃美食的新“特色”;再由本地傳到外地,傳到全島。而野蓮,也就由採集、偶爾食用的“野草”、“野菜”,成為有專門來開水塘、栽培、銷售的食材,成為愈來愈多家庭餐桌上的菜餚。而美濃野蓮特意、專業的栽種,經過十來年發展,目前共約有200甲水塘、60來戶農家依此為生。
野蓮池
在水塘中種野蓮,通常是以“井”字型方式栽種下去。至於想要採收,它的生長期,在夏天約兩個半月;冬天較長,需約三個半月。這表示:只要銷的出去,其實是不分一年四季,每天都可採收;而且是池水有多高,它的莖就可長多長。
當然,一些配套的做法還是得有的;像是:適當的施肥,以及在池中養些鯉魚、吳郭魚之類的。不過,會養這些魚,主要不是用來吃的;而是讓這些魚發揮功能,在池中做不同的“分工”。像是:負責來吃掉藻類、或是其他一些會影響野蓮生長的水中生物。當然,如果有朋友來,去池中抓幾條魚,來配飯、下酒,也是種人生的得意。
採野蓮
野蓮的栽種,還算“輕鬆”的。既然不適合(或尚未)機械化,於是大多時候都得靠人力來進行;尤其是在幾乎是每天的採收、包裝時段。
野蓮的採收,一天可分兩個階段:在池中、在岸上;只不過不管是在哪裡,全都與水脫離不開。
池中的工作,通常是在早上與下午。而人力,又可分工為兩組:一組人馬是在水位放低後,彎下身、全身浸在水中,用手順著莖去摸根;然後是一把抓住,拔出水面,往身後一甩,讓整把野蓮比較有條理的浮在水面。接下來,則是靠著手指、手臂把一堆仍多少還糾纏著的莖給理順,去除葉片,再交接給下一組人馬。平均一小時得採個50斤,才算“熟工”。
那些同樣也在池中的接班人馬,則是負責再理順根莖、去葉、剪根與捆紮。
之後把一捆捆的野蓮莖,由池水中抱、背上岸,進行下午第二階段的工作:清理、秤重、包裝、裝箱……
在岸上工作,並不代表就可脫離水了。岸上,仍有水池,仍需有人在水池中、水池邊繼續清洗這些上了岸的野蓮莖、去雜物等。然後是秤重。在確定一把把是大致相同重量的野蓮莖後,用雙手將之捲起,包入朔膠袋,再整齊的裝入箱內排放。於是就可等著出貨了。
採收野蓮的人,大部分時間,身體都是與水有關;不是浸在水中、就是站在池中清洗。一天數小時,成天累月的。既然是這樣,一些“防備”的措施還是得要有的。像是:打雷的時候,就不適合下水(美濃今年據統計,是全台落雷最多的地方)。像是:在冬天氣溫低的時候,下水就得穿上潛水衣。像是:長期泡在水中勞動,皮膚也容易受到感染,造成皮膚病等等……
我在初步的了解到野蓮的種植、採收狀況後,有些驚訝的看到一種“野草”、“野菜”,似乎也正在經過人們的特意栽種,逐漸的成為日常生活中的食材。將來或許還會有更多不同風味、口感的野蓮會給“馴化”出來?而野蓮也或將成為我們在菜市場中所看到的空心菜、清江菜…等一樣的“普遍”?
另方面,我也想到:台中東勢的寄接梨,在張榕生、劉俊男先生等農友自行研發下,自1975年以後為山城地區帶出往後數十年的農業盛景。而在美濃的野蓮,也似乎是種新的農業、農產開發。這多是農友們自行打出的天下,應是與農政單位、與政府機構沒多大的相關。台灣農村的生命力是強悍的,只是我們整個社會所供養的、與農相關的一些單位、機構、中心、所、場等等,看起來應是還有“很大的改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