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
在此一部分,研究者嘗試使用問與答的方式,對本研究的可能問題進行討論。
一、 「災民」的概念及心理衝擊問題?
如同在「結果」中第一部分第一節所述,「災民」的概念其實指涉著相當不同的受災群族,經由本研究所揭示的結果可知,這些族群在災後心理演化的情形呈現相當大的差異,而這些差異的兩個分界點即是:是否具有「劇烈的現場經驗(逃命行動及可能伴隨家屋損毀)」及是否具有「親屬的罹難」,有的受災者僅具有兩者之一,有的受災者是兩者皆具,而大部分的民眾則是兩者皆無。從資料中的印象來看,似乎「劇烈的現場經驗」愈深對心理影響的層級也愈深,若沒有伴隨著身體永久的損傷,這種對心理衝擊的影響會隨著時間,呈現一個逐漸下降的曲線,換言之,時間可做為有效的回復因子。而有「親屬的罹難」的受災者,則視親密關係的親疏遠近而定,即關係愈親密者,對心理的衝擊影響愈深遠,而告別是否圓滿的完成亦是重要的事項之一,但是罹難者家屬是否會隨時間而影響愈少則不一定。以上的推論尚待其他實証取向的研究加以闡明。
二、 「現場救援人員」的概念及心理衝擊的問題
投入在災難現場中的救援人員其實也包涵許多族群,有警義消、國軍、救難協會、搜救總隊、紅十字會、國外救援團體‥等等,而本研究只涵蓋到消防人員以及軍方人員。單就這兩個族群,消防人員及軍方人員來看,其敘說資料已經呈現相當不同的質地。兩者的差異,已在前述有所分析。若從我們所析得的結果來看會發現,心理衝擊的程度會與災難現場的熟悉度有關,換言之,當擁有災難的實際救援愈多的人,他愈不可能發生替代性創傷,再進一步說明即是,當救人使命感已被強烈地經由經驗而建立、當「弟兄」的情誼也被出生入死的經驗所鞏固,愈能對災變現場的殘忍處境擁有免疫力。當然,這個推想也待進一步的實証研究加以佐証。
結論與建議
第一部分 結論
第一節 以「災難時刻」為始的災難心理理論
在「災難時刻」中,人們由日常的「續生」轉向災難的「瀕死」,人們被拋擲到一個幾近陌生的處境,這是對於人們安「身」於世處境裡一種激烈的反轉,偶有不真實的感受,但當時身體的安全受到很大的威脅,感官的知覺經驗是劇烈且深刻的,人們在此當中以身體的直接反應為主導,進行逃離的工作,並且嘗試明晰自己目前的處境為何,在這當兒,同時也進行災難的烙印,關於此時此地的現場經驗,正深深地烙印在個人經驗之中,若在被圍困之時,身體面臨消亡的可能之際,心思與情緒都相當紛雜,人們徘徊在生命的邊緣,呈現一種極度不安的狀況下,祈求外來的力量,並掛念許多在世的親人。
當人們從災難時刻脫困後,呈現一種人際網絡相互拉緊的狀況,人際間的重要聯結,突然具體地浮現出來。對於罹難者家屬來說,這種具體的聯結呈現一種無法出現的不確定狀態,而經歷一段煎熬的時期,等到親人死亡的確立後,則是面臨是否能夠進行圓滿告別的儀式,包括遺體的尋找與喪事的完成。在重要關係的聯結斷裂之後,罹難者家屬陷入追憶與受苦的處境中,這是對於人們安生於世的一種破壞。
待人們從災難時刻退出來,即走向生活領域的重新回穩,開始面臨由災難引發的各種事項,進入一個「遭遇」時期,並出現衝撞的現象,這個時期中,衝撞是否能完滿地解決,關係著災後生活滿意感,而在社會關係處境裏,一個重要的現象,即是「災民」標籤的貼上,使得在人際互動間呈現某種侷限的空間。
最後,災民從災難一開始後,即在尋求災難對已的意義以重新安置自己,而災難的意義卻呈現不同層次的多義性質。
第二節 以「救人使命感」為核心的救災人員心理理論
當災難發生後,受災者急於逃出災難現場,而救災者急於進入災難現場,支撐救災者最重要的心理支柱,即是「救人使命感」。這種「救人使命感」是一種對自身價值的高度肯定,具有對災難傷害性環境的免疫能力。由「救災使命感」所揭示而下的是對救災效率的要求,因此救災者在現場救援時進駐到一個所謂「問題解決者」的位置,以便能夠在不確定的災難現場中施行確定有效的救援。而救援工作所面對的是大自然的力量,往往無法由一已之力施行,而只能由團隊合作的方式進行,在這之中,由於處境是危及生命安全的,救災人員相互之間產生強力的關係聯結,我們說那是一種「弟兄情誼」,一個重要相互支持的力量。
第二部分 建議
第一節 通則性的建議
若我們仔細考察災難發生後人們心理演化的趨勢,就會同意心理重建工作應溯及在災難開始甚至是災難之前。
1-1災難之前的心理重建工作
所謂在災難之前的心理重建工作所要達成的是,若人們一旦經驗到災難的過程,能夠在後續心理反應的品質上,存有良好的復原條件。而這些良好的復原條件將使得後續心理重建因子的介入(比如時間因子、心理人員的介入方法等),更容易地把受災者帶往復原的道路。
在災難的當下,是把人從「續生」快速地帶向「瀕死」,在身體的當下經驗處在這兩個極端,就某個角度來說,這種落差在生命時間中幾乎不曾出現,且在極短時間內發生,人們並沒有準備好迎接這種生命的可能性。這種處境使得此一生活事件的影響,極速攀昇到對人們產生「創傷」的程度。因此若是在災難發生之前,也就是生活的承平時期,增加人們對這種生命進程的可能性準備,也就可以有放地增加對當下經驗到災難處境的「耐受度」。
雖然我們已經可以看見目前有許多對災難可能發生而進行的方案,但這些預先準備的方案,包括對災難發生的知識、防災的演練、災難下的行動要領等,多是著重在對身體層面的防護(雖然這或多或少也涉及到對災難處境控制的心理層面),顯少對心理層面加以準備。若要對心理層面能夠提昇無常災難襲擊時的「耐受度」,就必須從災難當下人們心理擺盪在「續生」與「瀕死」兩個端點的位移做考量。從某個角度來推斷,縮短這樣的位移,或是熟悉這種擺盪的處境及性質,都是能增加心理衝擊的「耐受性」。從這個觀點來看,在這裏嘗試指出兩大建議方向:一是「死亡」的教育;二是「抗壓能力」的養成。
我們的社會經常是「隱『死』而揚『生』」,但是生與死同屬人世的真相。在大部份的時候我們處在「承平的『生』」,所想的都是如何計劃未來,大多的知識及畫面也都呈現生命中美好的、正向的、可持續的「生之處境」,而由於醫學的發達、科技的進步等,生命中陰暗面的、無常的、負向的(當然這些形容詞是從「生」這一面看過去的做描繪,而到底死亡是否是負面陰暗的,個人的看法是不盡然)生命場景及知識,被掩蓋收編在社會不易看見的場所裏,比如醫院中的加護病房。對於「死亡」的教育,意味著讓人們認知到自己身體的有限性、知道死亡是生命歷程中重要的一部份,無人可以避免,也無人可以預測。並期能有機會進能體驗人們處在生死交會邊緣的感受。實際的運作方式,包括把死亡教育納入國民教育的重要課程、推行預立遺囑活動、分享自己對親友死亡的經驗、對死亡過程的認知教育…等。這些對治的是災難時瀕死的身體感受以及喪親者的哀痛。
抗壓能力的培養則是意味著人們在遭遇災難的時候,能夠更有效率地舒緩對心理的衝擊,這些包括前面所提對身體防護的災難演習活動、對災難型態的認識與熟悉、面對災難時如何平衡自己的身體反應(如深呼吸…等的鎮定技巧)、災難後的身心反應認知教育及如何求助(如判斷什麼時候自己或別人應該接受救助),當然死亡教育也是其中抗壓能力養成的要項之一。這些對治的是「災難的烙印」。
1-2災難當下的心理重建工作
在災難當下,當然第一要務是求得身體的安全,如何在混亂的現場中,讓人們有所依恃而進入秩序是重要的。雖然在災難當下的第一線,談不上心理專業人員的介入,但有些措施是政府或救援單位在現場可以做的。比如,穩定有秩序及效率的救災行動、穩定的廣播語氣與人員標示,讓受災者能快速地從災難現場後接受引導,而進入秩序化的世界;又如在現場提供好免費的通訊設備,能讓受災者在逃離後,能夠立即與親人相互聯繫;或是對意識清楚的受傷者,救護人員可以明確的向他說明接下來的程序及狀況(如現在去哪家醫院、做什麼事、如何要與你的親屬聯絡…等)。再如對於可能失聯的受災者來說,每日主動定時對等待的家屬(可能的喪親者)報告搜救狀況…等。
也就是說對受災者在遭遇到「災難時刻」後,所接受到每一個人為處理的環節,都能盡量明晰而被引導。
再者心理救援人員應該在災難後早期就接觸受災者,為以後可能深度的心理重建處遇預先立下關係。
第二節 給受災者心理重建工作的建議
心理救援人員首先應區分出受災者的性質,是否經歷到身體瀕臨死亡處境的劇烈經驗,是否有喪親的狀況,若是受災者兩者皆具,則需進一步的評估。
對於強烈災難經驗的烙印者,應該在災難發生後不久,進行災難知覺經驗回復的處理,知覺經驗的回復主要是協助受災者能用語言或其他表達形式(如繪圖或歌唱…等)表意出災難時刻的經驗,具體的建議包括在安全的情境下聚會講述當時的處境、鼓勵寫下經驗的意涵等,並且不忌諱碰觸到非道德或死亡的議題。
在受災者生活回復中的「遭遇」時期,則建議政府能儘量能以行政措施營造出受災者良好的身心經驗,包括安置在秩序而有效率的單位,讓受災者的基本生活需求先不成煩惱問題,以及加速生活處境問題的快速回穩各項措施,儘量讓受災者重新取得生活的秩序感。
定期能在有意義的日期,如一週,一月等,讓大家能聚會講述其狀況,並幫助其賦與正向意義。
第三節 給喪親者心理重建工作的建議
由於重要關係聯結的斷裂,極可能讓喪親者失去自我及生活的意義,所以首先要評估其生活的意義狀況,具體的措施包括心理人員能在災難後前期不間斷地短時間的造訪與關懷。
再來,遺體的會見與處理是相當重要的,它關係著是否圓滿的告別,縱使遺體無法找到,其身後事也必須加以重視,因為當告別儀式(喪禮)是隆重的,某個角度來說,是對喪親者本身的一種價值肯定,也是圓滿告別的重要條件,在告別中,愈多親人在意愈好,若是能集合親人聚會講述罹難者的事蹟,呈顯罹難者對於他人的重要程度更佳。或許我們可以仿效國外的作法,讓有意願的喪親者為辭世的人書寫一篇短文,然後刻印在紀念碑上、或是集結成冊、或是放在紀念館中等任何可以對外顯露辭世的人重要性意義的方式。
第四節 給災難現場救災人員配置的建議
現場救災人員直接要進死傷搬運及救護者,最好以「救人使命感」強烈及「弟兄情誼」深厚的團體為佳,而這些團體也最好具有災難救援的經驗。比如說消防人員就比軍方人員在第一線救災的場合來得適合。
其他不具備現場救援經驗的團體,可以協助清除周遭環境障礙物的工作。但這都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現場指揮系統。
若是一旦是不熟悉的團體,初次暴露在死傷者的搬運過程中,則帶領長官必須強化「救人使命感」的高度個人價值,以及創造「弟兄情誼」的氛圍。
事後外界的鼓勵是重要的,可強化其使命感的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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