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課」筆記（四）

正文

這部分的筆記對應的是「寫作課」的寫作心境篇章，她談到了關於：

• 我們要以什麼信念寫作？
• 聽直覺還是聽理性比較好？
• 如何處理寫作時的雜念？

等寫作上常常遇到的非技巧問題。

信念

我們是為了什麼而寫作的？又為什麼不寫了呢？

在涉及字數超過三萬字的中篇小說中，最常讓我們斷頭的原因，我想就是：

1. 在沒有大綱的情況下開寫，寫到某處無以為繼，不知道怎麼往下編。
2. 在有大綱的情況下開寫，寫到某處無法順利轉場，不知道怎麼順利交代下去。

這兩個問題的處置，第一個最好就是以現有的劇情開始重擬大綱，一路交代到結局。第二個問題的解決方式在上一篇有說明，就是使用情節論述（Plot Treatments）的技巧來重新整順大綱，發掘正確的轉場方法。

而我覺得最要命的原因是第三種情況，發生了就很容易維持不下去：

3. 在有大綱有細節的情況下，因為失去熱情所以不寫了。

沒有什麼比失去熱情更恐怖的停筆原因了。而失去熱情的原因，常常是因為這整個小說裡面沒有表達出你的信念。

什麼是信念？就是某個作者本人相信且毫不動搖的價值觀或道德觀。想要表述你的價值觀與道德觀，是帶領你撐過小說最困頓時期的明燈。

這並不代表你想表達的信念在小說中永遠都是「對的」。反烏托邦小說中，作者真正相信的信念在反烏托邦世界內往往被其他角色認為是錯的，直到烏托邦被推翻時，人民才恍然大悟。

一個小說可以不靠信念完成，但這大概只能靠稿費與商業契約才做得到，且帶給作者的是極端的痛苦與掏空感。對於初階的寫作者如我，最好就是靠著信念來寫作，才能保持熱情。

信念也不用是什麼高大上的東西，很多非常不正經的概念都可以是寫作的信念，例如：

• 基督教小說中，信念就是神存在，且是仁慈且關愛人類的。
• 克蘇魯恐怖小說中，信念就是神存在，且不仁慈，且對人類帶著絕對的惡意。
• 沙特認為人生的意義毫無意義，在認知了這個真理後人就只能認知自己的存在。
• 木城雪戶的「銃夢」裡面，作者認為人類沒有所謂的正常，只有瘋狂的一千種面貌。
• 托爾金的「魔戒」中，無論是多微弱的良善，終究能擊垮最強大的邪惡。
• 王道漫畫的作者都想傳達「友情」「熱血」「勝利」的絕對信念。
• 青山剛昌認為真相永遠只有一個。

而這些信念，也不需要處處都透出來，只需要一個主要角色代表作者堅持這種信念即可。通常這是主角的責任，而其他配角、大環境就圍繞著這個信念，或以相扶持、或者相對的立場對主角的信念展開挑戰。

故事就在信念間的互相激盪中展開與演變，最後到達高潮，將信念與相信它的理由刻印在讀者腦海中。

「故事的解剖」說過：

你創造的每個故事都對觀眾說：「我相信人生即是如此。」你必須時時刻刻充滿熱情與堅定的信念，否則就會讓我們感到虛偽。

且對於我們這種初等寫作者來說，寫一個你不相信的故事，也會令自己感到厭煩。

另一種寫不下去的理由，就是這個故事沒有你想表達的信念，寫到某處耗盡熱情，但又無法從你的信念池中獲得補給，自然就寫不下去了。

這時候就要檢視一下故事的深層內容，到底是不是你想說的話。

總歸一句話，信念是支撐小說的基礎。沒有信念，就沒有寫作的動力。

直覺

在寫小說時，有時會碰上一種情況，就是這個劇情有好幾種故事可以演，每一種似乎都說得通，但是帶來的效果似乎有些不一樣，卻又沒辦法分析清楚每一種可能性較佳。

這時候，請相信直覺，屏棄理性。

理性是我們現代文化得以存續的基石，它帶領我們避開危險，邁向有序、智慧的生活態度。我們從小被教導要用理性思考，壓抑各種不合理的直覺，例如覺得我會飛，或者我可以從五層樓梯跳下來不受傷等等等。這種社會化過程讓我們能夠趨吉避凶，並且在眾多抉擇中，選擇符合現實世界運作方法的那一項。

但理性恰恰是想像力的大敵。過度關注理性給你的建議，就有可能拋棄許多不甚合理但更精彩的情節。

以我自己為例，我在寫某個章節時，碰上了某個劇情我覺得怪怪的，但我眼前有兩個改變方案。一個比較合理但稍顯無趣，另一個比較驚悚但我覺得太唐突。

在看寫作課之前，我採用的是第一個方案，因為合理啊！

但看完這本書之後，我馬上改用第二個方案，並改動之前的劇情，以降低第二個方案的唐突感。

而且在使用第二個方案銜接上之後的劇情時，我又多想到了一個更有趣味的轉場情節，讓整個劇情更偏向如同做夢夢到的故事般不合理但更有趣。

另外，有種情況是假直覺。當一個感覺像是「哎呀，這樣做好像不好。」從腦海冒出來時，這有可能不是你的直覺，而是你爸你媽或整個社會種植在你腦中的「制約」。

以我的經驗來說，一種驚喜的感覺，一種某種東西突然打通，一種懸在半空的果實終於墜地的感覺，比較像是正牌的直覺。

在寫作上，直覺比較像是一種自我肯定、積極的訊號，而不是壓抑、諷刺或否定的耳語。

寫作就是一種自我的催眠，一種將清醒的白日夢書寫下來的過程。如果在寫的時候太過於關注合不合理、邏輯對不對，那就會寫出一個乏味至極的遊記。

我們可以先放縱自己的想像力，依靠直覺選擇最精彩的選項，等到搞定後再拿出理性，將精彩但不合理的部分以各種伏筆、設定或巧合來解釋或補充。將精彩的部分保留，並努力強化其合理性。

我跟你保證，讀者一定喜歡精彩但不合理的部分，他們頂多只會發問，或者嘲笑作者亂寫。

但讀者絕對無感合理但不精彩的東西，連看都不想看，再合理也沒用。

因此，相信自己的直覺。如果連自己的直覺都沒辦法看出到底哪個選項比較好，那就代表直覺還不夠敏銳，或許放下作品休息個幾天，讓潛意識慢慢浸淫在那個問題上，最後讓更為銳利的直覺破土而出，做出選擇。

雜念

創作的各種雜念，例如自我膨脹、自我懷疑、嫉妒等等，都在妨礙著創作，但又不可避免。

如何克服這種情緒，作者給了一些建議：

• 變老之後就越來越不在意了，畢竟說故事的時間有限，沒時間被這些情緒困住了。
• 跟自己、跟友人討論這些情緒，直到激情消退，不再留意。
• 把它當成寫作題材。作者在書中親自示範以自己的嫉妒為題材講解她的心路歷程，以自嘲的手法講述了身無分文的自己與一個剛剛作品大賣飄飄然的友人，他們之間的互動與心情，非常幽默又發人省思。

討論寫作心境的章節到此為止，下一回的筆記是關於各種輔助寫作的工具以及方法，例如索引卡，以及各種支援團體。

下回見！

筆記

14、以寬容之心觀察萬物

寫作是從人們的磨難中發現意義。 p. 138

15、找出你衷心擁護的信念

若你經常花好一段時間撰寫故事，然後便失去興致或信心，半途而廢，這可能是因為你缺少真心相信的中心思想。你必須將自己認定的真實或正確的信念灌注在文章中。整個故事或文章的核心，應該是你最衷心相信的道德觀。 p. 144

你不能只在作品裡面放一小段通達透徹的警句，而應該用整部作品完成真理。 p. 145

如果促使你寫作的是某個你深信不疑的信念，它不僅能讓你避免過度雕琢文字，也能幫你找出促使你的故事角色有所反應的動機為何。 p. 146

在閱讀好的小說時，我們會一邊注意當中的英雄或好人，一邊又著迷地看著壞蛋，因為他們可能更有意思。 p. 147

你必須相信自己的信念，否則便無力推動你的故事。如果連你都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就沒必要白費功夫，乾脆停筆去打保齡球算了。 p. 148

你想闡述的信念不應該只是一個信息，而應該是你內心熱忱擁護的觀點。 p. 149

你衷心擁護的信念並非一句口號或痴心妄想，他不是來自外界或天上，而是源自於一個角色的內心，並在其中成長茁壯。 p. 150

16、相信你的直覺、聆聽你的花椰菜

若想寫得好，你需要信任你的直覺，因為理性會把太多豐富奇妙的點子排除掉。 p. 151

我們小時候總會聽從自己的直覺，然後跑去告訴大人我們認為正確的事，結果通常不是被糾正、嘲笑，就是被處罰。⋯⋯重新找回你的直覺非常重要。 p. 152

理性並不能供應你寫作需要的養分。我們的文化極重視理性，因此你便認為它能為你提供真相，但事實並非如此。 p. 154

但要注意的是，若你的直覺說你的故事爛透了，最好先確認這真的是你的直覺，而不是你媽說的。⋯⋯若你聽從老媽說的話，你和你的讀者很快就會睡著。直覺會以更奔放、更自然的方式引領你的故事向前奔馳。 p. 155

若你在森林裡迷路，那就讓你的馬去找回家的路。你必須停止主導，否則只會礙事。 p. 155

寫作是一種自我催眠的過程，讓你信任自己並寫出故事，然後再清醒過來，客觀審視成品。⋯⋯我的朋友泰瑞說，當你需要為你的作品或某些事情做決定，卻不知道如何是好時，就乾脆隨便選一樣決定去做，反正最壞的狀況也不過是犯下嚴重的錯誤。 p. 156

17、切斷腦內吵翻天的KFKD電台

自我膨脹、自我質疑、自我厭惡⋯⋯毫無止盡的腦內噪音會讓你聽不見故事角色在說話。 p. 157

18、嫉妒

嫉妒是寫作者的職業傷害之一，而且是最不體面的。不過，曾滿懷嫉妒的我確信，唯一有助於緩和或轉移嫉妒的辦法是：1.變老。2.討論它，直到熱度消退。3.把它當成寫作題材。 p. 167

我的心理醫生說，當一個人感到被排除在外和被剝奪，嫉妒便油然而生。 p. 169

拉科塔蘇族印第安人說過的話：「有時我會自憐，但我始終乘著大風飛越天際。」 p. 170

克萊夫・詹姆斯的詩：「人們只記得我敵手的一本書，而我很高興。」 p. 171

找回幽默感，把可悲的嫉妒變得好笑。 p. 171

以嫉妒為題材寫作，我才發現自己的嫉妒出奇的美麗。 p. 1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