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古巴、Kalimotxo、奶油爆米花

錯棚系的客人是少不了的，突然出現在酒吧大聲嚷嚷，「怎麼可能沒賣咖啡」，或是臨時跑進來說自己頭很暈，「可是忘了有沒有吃過降血壓的藥」，問有沒有量血壓的可以借。 怪咖的客人往往為酒吧帶來不少歡樂的朝氣，我總是和阿喵相視而笑。而偷情中的客人，又總是比戀人更能散發著享受貪歡的滋味。 他們懂得把握在畸零時光裡濃縮綿延無盡的情愫，偷歡之人的爽。 結帳時，給了很多小費，給得開心。對著阿喵傻瓜般笑嘻嘻，像是不打自招的賊笑。一副不要跟別人說的樣子。 這太明顯了，我和阿喵再度相視而笑。 每當這對叔叔阿姨光臨酒吧，阿喵就會撥放小安的《浪費愛情》。叔叔那張巴哥犬般皺摺老臉，立即浮現兩顆水汪汪曖昧眼神。這已經是貓鑄幣酒吧的內梗了，老屁股們紛紛竊笑。 叔叔總是點(老派)長島冰茶，然後幫阿姨點一份甜點，通常是提拉米蘇。 確實這不符合低消規則，但阿喵尊重長輩們「甜蜜共食」的放閃儀式。主要是，阿喵端上長島冰茶時，老是大舌頭加漏風故意發音成「長屌冰茶」，叔叔就樂開懷，馬上掏錢塞在阿喵口袋，然後連忙將阿喵支開，好像知道大家就是在等待這一幕在調侃他。 我已經記不得他們的長相，因為我一開始，就在腦海中，自動轉換成憨傻的巴哥犬叔叔與嬌滴滴的紅貴賓阿姨。 據說，他們第一次約會時，原本約見面的咖啡店突然沒開，叔叔四處找就這麼帶賽附近都沒有，只好鑽進一家勉強像是咖啡店的地下酒吧，見到阿喵劈頭就問，「有賣咖啡或果汁嗎？」呃......呃了一會兒才回話，果汁算是有但......。叔叔大嗓門嚷嚷又猴急，「阿有我們就進來囉。」結果並沒有(純果汁)。 把妹喝什麼咖啡？叔叔一試成主顧，無辜樣的巴哥犬會賊笑嗎？會喔，在紅貴賓阿姨沒看見的時候，叔叔點酒那副賊樣，簡直像是往果汁裡下迷藥。(不過是一杯長島冰茶，酒精濃度30%，有檸檬汁，可樂一些些) 阿姨淺嚐提拉米蘇一兩口，長島冰茶已被叔叔喝一半，自言自語天花亂墜。原來阿姨全程只是笑瞇瞇，惜話又氣質優雅。阿喵後來才看出來，這位阿姨幾個月前，曾經誤入酒吧想借量血壓計，話語反覆，說自己頭好暈，忘了自己有沒有吃藥，神情恍惚；又有一次，不知道來幹嘛，最後是被她兒子給帶回去。 阿喵端來話梅兌水調威士忌，一粒胖嘟嘟話梅，懸浮在杯緣。他看見筆電螢幕，譏笑我又在胡亂改編客人的故事。 他告訴我，關於叔叔阿姨故事的「另一個版本」。 他們是同事，只是不同部門，週末下班後常來喝一杯。初次到貓鑄幣酒吧，外表是一對中年人的模樣，行為已成了羞澀的戀人。不知道要點什麼，阿喵推薦這對「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同事，一杯「自由古巴」(蘭姆酒+可樂」以及「Kalimotxo」(紅酒+可樂)，獻給登對的情人，結果兩人同時撇清：「我們只是同事！」果然默契十足。 下酒菜是奶油爆米花，青春期口味！ (只是乾哥哥或是乾妹妹，我懂的！) 結果同事不到兩年，阿姨就離職了，大家都在猜，是不是兩人好事近了。偶爾獨自出現在酒吧的叔叔告訴阿喵，阿姨獨自養育兒子，後來罹患了失智症，現在她兒子在照顧她，但是她兒子也才剛大學畢業不久。 「你想娶她嗎？」 叔叔反問阿喵，當一個人已經無法說出「我願意」，只有我單方面願意，你覺得這樣對她而言公平嗎？ 接下來幾年，叔叔在經濟方面全力支持阿姨家，在退休之後，白天幾乎都陪伴在阿姨身邊。 像以前一樣，週末會來貓鑄幣酒吧，為阿姨點上一杯「Kalimotxo」(紅酒+可樂)。總是笑瞇瞇的阿姨，記不得自己是誰，但會吃幾口奶油爆米花，像是在輕輕點頭，對叔叔說，其實我懂的！ 他們不是夫妻，卻是比夫妻更好一點的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