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入職場那年,因為同事的一段話,我才意識到自己有一個深根柢固的模式,來自我爸爸在我七歲的時候對我說過的一句話。
我有一個慣性是,在我遇到問題的時候,覺得凡事必須依靠自己解決,對於尋求他人協助是給別人添麻煩,那樣做很不禮貌。除非人快死了,不然依賴他人這件事情,永遠都是最後的手段。至少,在我原生家庭的環境下,整個家族似乎都瀰漫著這樣的氛圍,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直到我進入職場那年,我對這些事情的認知才有巨大的顛覆。
「不懂就要問,你不問沒有人知道你的問題在哪裡,就不知道什麼教你、或幫你。」
前輩的一句話深深地把我打醒,因為那個時候我卡在某某個工作上遲遲沒有進展,但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只知道一個人反覆地摸索問題,可花了很長的時間依舊未果,直到前輩前來關注才化解我的困難。
「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讓你摸索,現在案子很多很需要人手,你直接問是最快的,不要怕麻煩。」
因為他的這段話,才讓我意識到,解決方法其實還有更快的途徑,不需要所有的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你有可以依靠的團隊,只要大家齊心就可以更輕鬆地解決問題。
但為什麼這麼淺顯易懂的事情,我直到那個當下才意識到自己存在著巨大的盲點呢?這不禁讓我思考這個認知的起始點,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想起七歲那年,因為我很想玩電腦遊戲,但電腦的操作對於七歲的孩子來說,還有太多需要摸索的項目,不用說整個架構了,就連一些詞彙的認識都還沒那麼多,操作起來是相當困難的。
(我記得那個時候三年級才有電腦課?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所以那個時候我時不時就會去找爸爸,詢問他是否可以幫我開某個遊戲,就算不知道那個遊戲到底在玩什麼,但還是可以找到各種不同的樂趣來玩耍。
但是大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當我詢問的太過於頻繁,他更多時候只是想把我打發走而已,甚至有一次以嚴厲的姿態告訴我「你要自己試試看,不要一直跑來問。」那個時候,大概是看懂他臉上的怒氣,至那之後要馬非必要,我就不會去問他電腦的事情,要馬自己探索,要馬放棄,因為對那個時候的我來說,尋求幫助存在著風險,甚至不知道會不會因為這樣就被罵或被修理。雖然沒有實際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情,但那小小的創痛就那麼遺留在了內心的深處。
也許這是獨立自主訓練很重要的一個環節吧,我想我也被訓練的相當好,可以很多事情都自己得到解決,而不是尋求大人幫助。到了上國中的時期,甚至還因為電腦操作比起同期更加出色,經常擔任相關操作的股長,班上的電子設備也幾乎都是我在管理遭操作的,替老師省下了很多麻煩。
可因為長期處在自己研究的歷程當中,加上心裡早在年幼時期被刻上的恐懼,我在無形中延伸出了另一個問題:「我難以開口詢問」。
我的認知早已被刻上「自己的問題必須自己解決」的強烈印象,「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你就沒有價值」也同樣是來自原生家庭很深的觀念植入,不僅來自我的父母,甚至我的祖父母甚至外祖父母身上都有類似的模式痕跡存在,一概認為唯有如此…才是一個有價值的人。
那之後,我花了很多年的時間慢慢地調整我的認知,慢慢地一點一滴地突破,儘管現在已經沒有過去那麼嚴重的影子存在,但那些自卑的想法,偶爾時不時地還是會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只能靜下心來仔細的覺察感受,並且安撫自己「現在這樣沒有關係,給自己一點時間沉澱,有需要就去求助,總會遇到可以提供幫助的人出現」在這樣的反覆練習當中,重新建立一個相對健康的價值感。
只是途中,不乏還是遇到了一些困境,像是「誰可以是敞開的對象」還是讓我吃不少苦頭,我到現在對此還是沒有一個明確的定位。
我想起了自己不輕易對人敞開的起始點是,有一次,我寫下了一些文字,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時刻,甚至沒了想活的念頭。
某個人看到了之後突然私訊我,詢問我怎麼了,但當我開始訴說的時候,我卻再也沒有得到回應。
過了很久之後,我回顧起這段過往,我才認知到,不是所有的情緒都能被外界接住,於是我把這些情緒都藏了起來,甚至封印在很深的地方,情緒解離了兩年,之後又再用了兩年,才重新把這些受傷的自己找回來。
療傷的過程很漫長,我不知道要重新建立這些信任需要花多長的時間才能做到。
也許一念之間,也許一輩子還是如此,不到盡頭,不會知曉。
但曾經在哪裡受過的傷,真的也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