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26|閱讀時間 ‧ 約 26 分鐘

寬容的重量:在失去中尋找答案

「寬恕」這種行為顯得輕率,是因為我在日本長大的緣故嗎?

還是僅僅因為我的性格如此呢?


高中的時候,我為了買新制服,錢包裡放了一萬日圓。

我想放學後再買就好了,所以把錢包放進了置物櫃,然後去上體育課。

當時我是一年級生,班上有一位中學的前輩,他因為留級才和我同班,但他常常缺課。

不過他偶爾會在體育課的時候出現,而且每次都遲到。

因為種種原因,我們沒有什麼交流,關係也不是很好,那天我也只是覺得「他又遲到了」。

放學後,我去購買部準備買制服時,發現錢包裡的那一萬日圓不見了。

我懷疑是掉了,但想想並沒有碰過錢包,所以不可能掉出來。

難道錢長了翅膀飛走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它至少應該告訴我一聲。

當然,這樣想也無濟於事,我把情況告訴了母親,說沒能買到制服。

理所當然地,我被母親責罵了一頓。


又過了幾天,體育課結束後,我發現錢包裡又少了兩千日圓。

那位前輩在體育課後早退了。

因為數額太小,我只是在懷疑是不是自己花掉了。

但是,幾天後,連零錢都被偷了。

只有隨意放進去的台幣還在。

那天,前輩又遲到了,課後早退。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偷了。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肯定是有人專門針對我從錢包裡偷錢!

這激起了我內心的名偵探之魂!

我要抓住犯人!

然而,第二天,班上的前輩退學了。

直到高中畢業,我也不知道犯人是誰。


20歲的時候,我在一家披薩店工作。

從早上10點到晚上10點,12個小時。

午休一個小時,我都用來補覺。

有一天,我在更衣室裡關了燈睡覺,突然有人開了燈。

「啊,對不起,吵到你了。」

同齡的同事進來了。

他似乎沒想到有人在裡面,顯得很驚訝。

他稍微冷靜下來後,對我說:

「最近你有錢被偷嗎?」

我心裡有些底。

錢包裡的一萬日圓不見了,但我以為是自己花掉了,並沒有太在意。

當時我喜歡買衣服,一萬日圓很快就用完了,所以從不清楚錢包裡有多少錢。

他這麼一說,我才意識到「原來被偷了」。

我告訴他,自己一直沒發現一萬日圓被偷了,還有其他受害者的事也讓我很驚訝。

「我在那裡裝了監視器,抓到了犯人了。」

也就是說,我每天在更衣室睡覺的樣子都被拍下來了嗎。

雖然我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還是有點心驚。

他指著的地方,確實裝了監視器。

據說監控錄像顯示,有一名男員工從錢包裡偷錢。

「別告訴其他人,錢會讓他本人還給你。晚安。」

說完他關了燈,離開了。

在黑暗中,我懷疑自己是否還被監視器看著,然後又繼續睡了。

後來,那個偷錢的犯人把一萬日圓還給了我。

他有點輕佻地說了聲「對不起」,我也只是回了句「沒關係」。

雖然我完全不明白什麼「沒關係」,但總有些東西是沒關係的吧。

我既沒有對被偷感到生氣,也對他為什麼偷錢毫無興趣。

那位前輩當時為什麼要偷錢呢?

即使他說了「對不起」,我可能也會回一句「沒關係」。


帶著這些疑問,我到了26歲。

在廣島,我住在朋友家,一起做章魚燒。

喝著酒,看著喜歡的藝人的DVD,鬧到很晚,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早上醒來時,手機上有一個陌生號碼的未接來電。

「喂?」

「我是〇〇市警察,你叔叔在一場交通事故中去世了。」

我以為是詐騙,但似乎不是。

我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我們需要你來確認身分,請過來一趟。」

我向廣島的朋友道了歉,搭新幹線回到大阪,在警察局見到了被覆蓋著白布的叔叔。

他看起來像是每次喝醉倒在床上睡覺的樣子。

接下來,警察告訴我死亡原因、車速、交通情況,還說要馬上聯繫禮儀公司。

事情太突然了,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

葬禮當天,肇事的男人來了。

大概比我大幾歲,三十來歲吧。

他憔悴得彷佛即使距離近得像要接吻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只是一直不停地說「對不起」,而我差點脫口而出「沒關係」,但還是忍住了。

心裡其實覺得「沒辦法啊」「沒關係的」,而且我也可以這麼說出口。

實際上,叔叔的死讓我很悲痛,但對這個男人並沒有任何恨意,他道歉了,我甚至可以說「不用在意」。

但是,這對其他參加葬禮的人來說顯然不是這樣,所以我還是沒有說出口。

其實我很想告訴他:「這是無法避免的事,不用在意」。


這些話我告訴了叔叔的妹妹,她笑著說

:「沒事的啦,別放在心上。有保險金,葬禮費用不用擔心了!」

她還興奮地展開旅遊手冊說,拿到保險金後要帶孫子去夏威夷旅行。

這可能是她用來掩飾失去兄長悲痛的一種方式。

但在我看來,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

看到她這麼平靜,我才意識到自己其實還是有些在意的。

那些偷我錢包裡錢的人,撞死叔叔的人,真的都是不得已而為之嗎?

但我還是覺得,這也許真的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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