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為什麼,我只想停下來,停下令我窒息不已的一切。
我的沙龍名稱是「打開靈性大門的奇幻之旅」,一路上分享了很多身心靈的心得與顯化法則,為了擔心(?有人以為我原本就是靈屬性的人,在此澄清(?,大約七年前的我,其實是心思與生活超級無敵在物質界(?的人。
但後來爆發了嚴重的恐慌症,逼得我不得不停下生活腳步,重新檢視自己的選擇,才開始了這趟奇幻之旅。
不過這樣寫下來,也發現無知真的會造成不少心酸血淚史啊XD。寫得詳細一點請見諒,因為我並不是突然之間發生恐慌症,而是許多的忽略和壓抑累積造成的。
假如你是正在遭受恐慌症折磨的人,或是身旁有親友有恐慌症,希望這篇文章,能提供一些支持或是共鳴。
那是2014年,地點是京都,季節是暑氣蒸騰的七月,我跟三個朋友一起去玩。
那時我到日本交換已經有半年的時間,京都至少也去了不下五次,所以照理來說應該是非常熟悉的旅行。
申請去日本交換,是出於對日本的憧憬,與許多宅宅好友們一樣,我熱愛動漫、熱愛日文,到了那邊甚至還不停講日文,努力想融入他們的群體,全不想被認出是外國人的心態
(但日本人心裡都栽栽😆他們只是客套不會說)
那時候在日本交換已經過了半年,我很想留在日本。
十幾、二十歲的我是個死心眼,要什麼東西非得達成不可,自我要求非常非常高,是個完美主義者,就算再痛苦、再辛苦也在所不惜(現在變成阿姨後,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xdddd)。
雖然成天講日文,也考過了N1,但我很清楚自己的日文程度沒有好到可以在企業工作的程度,於是我開始考慮去念專門學校。
雖然知道會花光我的積蓄,但當時的我就是這麼想留下來。
我走訪很多學校、參加了講習orientation,東京、大阪到處跑,其後來累到心情不是很好了,回到房間都會莫名感到十分沮喪低沈,只有跟別人在一起時才可以忽略。
但我不斷告訴自己:「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我堅持,一定可以達到。
我身邊的朋友也覺得我很熱血,也一股勁為我加油,身為太陽獅子的我,更加萌生不能退縮跟放棄的心情。趕鴨子上架硬上!
這裡插個話,我從小就很討厭嘔吐,我覺得嘔吐很噁心,而且會給人造成麻煩,非常糟糕,所以我光是想到嘔吐跟看到人嘔吐,我就會全身痙攣。也就是我對嘔吐有強烈偏見。
在這樣的背景下,我有一陣子搭電車時,竟然連續在不同地點,看到三個不同的人嘔吐,我嚇得無法將那畫面從腦中揮去,近乎病態地強迫回想那些嘔吐畫面。
後來我才發現這其實算是「廣泛性焦慮症」症狀。患者會強迫性回想、從事一些事情,造成自己無法控制的焦慮和痛苦。
於是我不知怎的,開始懷疑:我會不會像他們一樣嘔吐?會不會在公眾場所嘔吐?萬一吐了怎麼辦?那不就糟了嗎?!
同時,我還是不疑有他繼續搭著電車到處旅行、尋找適合的專門學校,但每當上車,我就會想起這件事,漸漸變成了習慣(很自虐吧?
最糟的是,我根本沒意會到這是身心症、焦慮症,而且正在變嚴重。
後來我已經嚴重到沒辦法正常搭校車,每當上公車我就害怕,有一次還因為中途感覺太痛苦,先下車,導致上課遲到。於是我嘗試跟一位親近的朋友訴苦。
她告訴我:「也許你可以試試去找學校的心理諮商,順便還可以練日文,不是很好嗎?」
我本來想,也對!但後來又覺得:「這搞不好只是我自己在亂想,要是他們覺得我是個瘋子外國人怎麼辦?還是算了,久了應該會自己好,一定是我想太多了,只要不要思考就好了!」
十年後的我,回想當時的我忍耐成那樣,實在覺得不可思議!而且竟然還覺得只要放著不管,繼續維持一樣的生活,自己就會好起來。
在此想強烈呼籲,如果已經開始出現會干擾到生活健康的強迫性思想、言行症狀或慣性,請一定要求助!
回到最初京都的場景,上了車公車開動之後,我開始覺得頭暈,看著前後推擠的人潮,我突然擔心:「要是我吐出來怎麼辦?會噴到別人怎麼辦?離下一站好像還很遠!」
我驚恐起來,甚至連胃都起了反應,食道開始緊縮,像是要吐了一般(吸引力法則啊),我努力轉移注意力,很緊張地跟我朋友說話。
她們看我臉色不對,紛紛關心我,我覺得羞愧不已,竟然害朋友為我擔心,她們一定會討厭我(居然不是先覺得朋友人很好嗎?),我要趕快變正常!
於是我強壓下那股難受,硬是說我沒事,幾秒鐘後,我覺得好像沒事了,開始沾沾自喜。
看吧,果然是我想太多了。
我硬撐著完成了那次旅行,回到宿舍後,渾身酸痛,難受不已,還以為是旅行太累了,倒頭就睡。
後來我依舊只要有空就跟朋友去看花火大會、去寺廟、去觀光景點,幾乎都要搭電車跟公車,去琉球的時候更是需要狂搭,有時候因為班次太少,還得搭計程車。
年輕氣盛的我,無法顧及自己身心的需求,每天四處跑來跑去,馬不停蹄,享受新的體驗。
但我對搭車嘔吐的妄想與恐慌,卻像小豬撲滿裡的銅錢,越積越多。
後來有一次,我跟同樣一群朋友去了金澤,那時候是2015年初,交換生活即將畫下句點,而我的恐慌症之旅才正要開始。
出發前一晚,我焦慮到睡不著,幾乎一夜無眠到了早上,我因為沒精神和緊張,一路上幾乎不敢跟朋友說話。
到了那裡之後,因為搭車全程緊繃,我全身痠痛僵硬,每到一個景點,不是在享受那裡的美景,而是在擔心:「怎麼辦?等一下又要搭多久的車去哪裡?我會不會吐?」
到了最後一天,我已經受不了了,我站在公車門口,告訴朋友我無法上車。她們才驚覺事情不對。
可惜,我朋友大概也沒有類似的知識,她們也是認為我想太多,我也相信了她們。殊不知情況後來只是越演越烈。
2015年,回台灣之前,我又跟朋友去了東京,發生了第一次恐慌症大爆發。
我朋友習慣性遲到與拖延,為了等她我們錯過了電車,只好搭計程車去趕飛機,但車子一開動,我馬上覺得害怕,但我擔心朋友的眼光,於是我一直努力講笑話壓抑著自己的反應。
我瘋狂抓著自己的大腿,想壓下那股不安到極限的感覺,抓到破皮流血,她們覺得我反應怪怪的,但也沒說什麼。
從大阪搭計程車到東京多久我已經忘了,但當時只覺得像一世紀那麼久。
有人曾問我恐慌症發作是什麼感覺?當下你會感到腳底懸空、思覺失控、大腦混亂,整個人會突然很難呼吸,好像被空間擠壓,快要死掉的感覺。
於是從2015年之後,一切再難回頭,只要搭上車,我的恐慌症必然會發作。
我沒有辦法控制、思考和壓抑,我會陷入驚恐,像是被附身了一樣,讓我的家人非常擔心。
很遺憾,十年前對於身心症是非常不友善的。儘管家人很擔心、很想幫忙,做出的反應卻對我造成不少的傷害。
他們會不斷告訴我:
「你就是太敏感!你就是想太多了!」、「你不可以這樣!」、「會造成大家的麻煩!」、「你知不知道你得這種病造成我們大家多少困擾?」、「你就不要害怕就好了啊!」、「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怕什麼耶!」、「誰叫你要害自己生病!」等等。
身心病有時候不一定會有物體病徵,但基本上就是一種失調症狀,憂鬱症也是如此。
當一個人生病的時候,請絕對不要對他說這種二度傷害的話,如果你沒辦法幫忙,請告訴他:「你會陪伴他,沒有關係,慢慢來」。即使只是這樣簡單的話語,也能帶來溫暖。
我自己是過來人,很幸運活下來了,我記得前幾年我真的超想死的(沒在騙,因為我覺得自己造成別人的負擔,而且怎麼樣努力好像也沒有好轉。
那時候的我走投無路,已經恐慌症又綜合憂鬱症了。
雖然我現在還是很希望當初的我有求救,才不會得恐慌症,但也許它是我生命中有史以來包裝得最醜陋,卻最珍貴的禮物。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