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心中所謂的父母：
有些話，我們以為來日方長，卻從未說出口；
有些理解，我們以為自然發生，其實需要主動開啟。
曾經有人說，奧地利心理學家阿爾弗雷德·阿德勒（Alfred Adler）阿德勒說過：「幸福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
俄國作家列夫·托爾斯泰（Leo Tolstoy）的小說《安娜·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的開篇表達：「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
我們的個性、習慣、思維，往往潛伏著那些我們並未理解的「影子」。
我開始，想從我父母的過去，試圖重新看見自己。
清明時節的瞬間
2025年4月3日，台灣清明連假第一天。
如同往常慣例，每年清明時期都會進行固定的祭祖活動，有時會在清明當天，有時會在節日前，對於傳統的家庭，往往會從農民曆上確認合適時辰。
家裡習慣5點左右起床，一個小時車程到爺爺奶奶的長眠之地。
到了目的地，爸爸忙前忙後：整理環境、修剪雜草、擺祭品、壓掛紙、點香燭，所有的事都一手包辦。即便哥哥與我都已經成年，很多事我們早能自己來，但爸爸還是他一貫的風格，不假他人之手。
那個畫面，忽然讓我有種恍惚的感覺——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結束後，我開車載爸爸去辦點事。車子開出社區門口，爸爸就自然而然地進入導航模式，細細地指揮我路應該怎麼走、路口往哪邊轉。其實，那地方我先前有去過。如果是以前的我，第一句時我應該會不耐煩地回應說：「我知道。」但這次我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聽著他，一步步地引導我向前。
到了目的地前，我才輕輕說了一句：「其實我知道這條路。」
他笑了一下，回我：「對吼，你以前來過。」
那一刻，早上的恍惚感加遽，似乎心中有些化學反應產生。
陪伴我成長的父親，我真的「認識」嗎？
熟悉父親的語氣、習慣，甚至是對路線安排，
『不，是一種自己覺得好，就要百分百都給別人的付出，不會意別人真時的需要，我母親總是用「體貼」來形容，但我相信，或許她也不明白這是不是所謂的「體貼」，也許是相處半輩子的另一半，彼此的默契吧。這也是我印象中父親平時表達關懷的善意。』
如果你問我，我真的知道父親的故事嗎？他的過去？他的選擇？他的時代？
答案是：「我不知道。而且我不曾想過這個問題。」
傳統家中「缺乏深度連結的日常」
隨著生命的閱歷漸增，開始發現，不只是我，大多數台灣這一代成長的朋友們，與自己的父母也有著類似的關係：
看似日常的相處裡，沒有爭吵，沒有劇情，但也沒有真正的相互理解。
爸媽這一代極為典型，出生在中部彰化的鄉下，在民國40年代出生，家中普遍務農(大多為佃農)，往往只接受國小教育。對他們而言，教育不是成長時的必需品，而是一種「得不到」的資源。在那個年代，時代經濟變動劇烈，日子能過下去就很好了。
因為苦過來，當他們成為父母後，內心最深刻的驅動，就是——
「孩子不能跟我們一樣。」
民間一直有個順口溜：「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這在文化觀念中深深影響著，「讀書」成為改變命運飛輪的密碼，無論多苦多難，只要能讓孩子有機會讀書、去實現夢想，什麼都願意給。也因為這個緣故，他們習慣了付出，卻很少停下來問自己：
「我，是不是也需要被了解？我的需求是什麼?」
到了我們這一代，在此觀念支撐下長大，多了更多接觸世界、學習冒險的機會。
越往外走、越追求個人實現的過程中，父母仍停留在當年為家庭與後代努力的情境裡，兩代人的距離不知不覺越拉越來越遠。
還記得我在2012年出差成都信義房屋時，當地主管跟我分享他們最近有位自己培育的當地主管--寶興，直屬主管去他的家裡家訪，是在四川省宜賓市的一個村，當主管開車帶夥伴去時，眼前的一切讓他甚為震驚，接近村子時已經沒有產業道路，顛簸的道路的盡頭是還沒通電的村落，年輕人都出外打拼，而寶興是全村唯一的本科生(大學生)，全村的驕傲，父母也為了這位大學生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卻甘之如飴。
你忙你的工作，他照顧他的孫；你思考人生，他問你吃飽沒。
看似日常互動，實則心的距離，越來越遙遠。
看似陪伴，心其實還未連結
祭祖結束後，全家安排露營活動。爸媽還是那樣，把時間留給孫子，關心孩子有沒有吃飽、帶夠衣物沒。這些互動，與過往幾十年沒有差異：
「要不要我再去削一些水果？」
「學校考試了嗎？」
「他們要不要喝養樂多？」
這些話聽起來像寒暄，但有時候我覺得，他們只是想跟我們多聊聊，但不知道如何開始。他們不習慣用情感性的語言，不擅長交談、對話、分享經驗——但那不代表他們不想親近。
以前我不太在意，覺得再正常不過。
但隨著年紀增長，經歷變多，也在自己的個性上屢屢碰壁，我開始慢慢意識到：
或許，可以做一些努力，去改變這樣的關係。
起點，不是期待他們改變，而是我願不願意先主動跨出一步。
轉捩點：露營晚上的對話
就在昨天晚上，我坐下來，我決定開口問媽媽一句話：
「我想聽聽你小時候的故事，好嗎？」
她很自然地回答：「好啊，你想問什麼？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那一刻，心中有點百感交集。
為什麼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認真問過？ 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對話，我卻從未提起？
開始記錄~
我想做這件事，不單單是為了自己。
我反問自己：「了解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嗎？」
答案是——很模糊。這很奇怪，因為小時候他們很關心，每年過年也都會包紅包給祝福， 但他們很早離開這個世界，我和父母也幾乎沒談起過他們的過往，記憶也就一點一滴的消逝了。
我對家中的關鍵人物，印象竟如此模糊，畫面竟如此破碎。
而他們，是我爸媽人生中最重要的關係、最深刻的影響。
我不想讓這樣的空白，繼續延續到下一代。
我希望我的小孩，有一天也能知道，他的爺爺奶奶是誰、經歷了什麼、這些如何照舊了他們，深摯影響著自己的父母。或許透過這些紀錄，他們可以更懂他的爸爸是誰、進而更認識自己。
即將啟航：緩緩修復的旅程
我知道這將是一段漫長的旅程。
爸媽不善言辭，不擅長有架構地說故事，但沒關係，我願意陪著他們，一次互動一些，一次前進一段。
不急著多完整，只想慢慢表達出溫度。
不只是進行時間標記，而是把他們的世界觀、價值觀、選擇與沈默都刻畫下來。
這不是一場單純的記錄，而是「理解的行動」的冒險。
也許是作為他們孩子的我，可以盡的一點點微薄之力。
如果你問我，這趟旅程從哪裡開始？
我想，從那天早上，我爸在副駕，指揮轉彎的那一刻，生命的回憶與衝突悄悄對話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