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的本質是「每人的政治權力與權利平等」,而
民粹的本質是「跟隨大眾的民意」。
每人都有完整的政治權力。一個人生而自由,而且生而擁有所有的主權,你幻想一下在一片沒有人煙的荒島上,你是唯一的住民。你有權在島上進行任何漁獵,說任何話、批評任何人、想任何東西、寫任何東西,這就是人類最原始的狀態:能做的事情,全都有權做。
當這荒島多了一個住民時,基本上你們還是可以做任何事,但是雙方一定有不喜歡對方做的事情。例如不想被殺,所以你會立下平等的約定:你不能殺了對方和攻擊對方,對方也不能攻擊你,這樣大家就可以換回雙方的安全,而不用提防另一人,等價交換。
這樣就是最原始的社會,社會從建立開始,就是人類自制的放棄了部分天賦的「權力」和「自由」,換取等價的保障與承諾。你放棄了攻擊其他人的權力,換來自己安全的保障。這是平等的,而且自願的,這種權責均等是民主的。
這個「兩人政治」發展下去會怎樣呢?直至有一方要破壞這種平等為止。如果有一方要求自己能攻擊另一方,但另一方不能還擊,這就失去了平等。提出這種要求的人,可能比較強,或者可能覺得自己比較聰明,需要管教另一方,或者可能只是比較橫蠻自私。
假設另一方接受這種新的安排,民主政治就會完結,而走向專制政治。如果另一方不接受這種安排呢?那就是反抗,民主政治也一樣完結,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瓦解。
人民讓渡部分權力以換取保障,就是國家、政府能存在的原理,過去封建政治的崩潰也是因為這種秩序失去了平衡。圖:歐仁・德拉克羅瓦,《自由引導人民》
在這例子中,你可以看到,社會是經由「大家讓渡的部分權力」形成的,民主社會是「平均地讓渡的部分權力」形成,而他從來只讓渡部分權力,這個平均一旦破壞了,就不再是民主。民主就其實很像你投資的保險基金,你每月都要繳費,而那些錢是你的錢,只是被那個保險公司集中地用。但保險公司不會動得到你沒投資下去的錢,所以一個民主政府,也不應該動到你沒有授權的權力。
如果打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把生存的權力,授權給政府與社會與公眾定奪,而你只是把自己攻擊人的權力,授權了出去,那政府可以禁止你攻擊人,卻不能禁止你生存。政府能合法行使的權力和能動用的資源,就只有被授權的部分。
所以,就算一隻羊和兩隻狼,合組民主政府「羊狼聯邦」,兩隻狼投票吃晚餐,也不能投票吃掉羊。因為羊並沒有把決定自己生存的權力,授權給這個聯邦,所以聯邦怎樣投都不能侵犯羊的生存權。而羊狼聯邦之所以組成,只能是因為羊狼都承諾互相尊重對方已有的權利。這並不是羊狼聯邦權力的一部分,除非羊自願把決定自己生存的權力交出去。
兩隻狼就算提出這議案,然後兩票對一票通過,議案也是無效的,就像我們就算投票通過要飛去冥王星,都不會實現一樣。國家並沒有無限的力量,可以無所欲為,他有很多不能做的東西。不論是飛去冥王星,還是侵犯沒有被授權的權力。
如果兩隻狼硬要吃掉羊,那麼,在牠們決定這樣做時,「羊狼聯邦」的民主政治就會瓦解,因為他不再尊重成員已授權的權力與保障。所以這不再是民主政治,而是專制政治,不過他是一個合乎大多數民意的專制政治。
如果這是合乎兩隻狼,即大多數的民意的,這就是「民粹」。他不再建立在自願的授權與保障上,不再尊重每一個參與者,而只是少數服從多數,人多欺負人少。社會上有六成人口想要殺掉剩下四成,而有人想要實現這一點,是不需要民主的,人多本來就能欺負人少,不過他們很可能不易統合起來而做不到,所以他們反而更需要專制去統合,以「實現大多數的民意」。
自古以來中原王朝講的天命,民心所向,少數「服從」多數,這些其實全都是民粹,而且是民粹專制。一個專制政體,跟隨民意時就是民粹,非常容易理解。所以當一個專制國家與民眾的意向相合時,他正是一個民粹主義國家。
兩隻狼在民主中,投票也不能吃掉一隻羊;而民粹中,兩隻狼可以壓迫羊,投不投票根本不重要,如果有投票,也不過是裝模斯樣,欺騙羊就範的餐前儀式而已。
編輯:宅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