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教的世界中,是清淨與污穢,神聖與猥褻,慈悲與殘酷混合共存的世界(例如女神像),這麼去形容,也是因為文字的極限所致,因為在印度教的世界中,並沒有上述的相對概念存在,當我們硬要說印度教是那樣的對立概念不存在的世界,我認為是矛盾的,因為在印度教的世界,是沒有那樣的「概念」的。而深河,就是印度的恆河,一條包容了生死的河流,沐浴、漱口與火葬、屍體,同樣在這條河流上,流著。
故事背景是一個日本旅行團到印度的旅程,從每個團員到領隊,每個人到印度來都有不同的原因。磯邊是因著著妻子臨終囈語:「我...一定...會轉世,在這世界的某處。我們約定,一定要...找到我喲!」而來;美津子是為了找尋曾從祂那搶走,卻被搶回的大學時曾誘惑過的同學大津而來,而這亦非美津子對於大津第一次的找尋,即便是在巴黎的蜜月時,也與丈夫分別行動,把自己想像成如同提列茲∙蒂斯凱爾搭乘在黑暗中奔馳的火車,而奔往的並非是現實的黑暗,而是內心的。在納克撒爾•巴格凡蒂寺時,陰濕的地下室中,走下石階的美津子也走進陰黑處;沼田是一個有與所有有生命的東西結合的願望的童話作家。寫作時他會與被強迫飼養的那隻犀鳥對話,之後犀鳥不見,妻子也貼心的贈送給他一隻九官鳥作為代替,雖然九官鳥也都只是「哈、哈、哈」的回答。沼田無法對人訴說,而什麼是神?「如果人能說出真心話的就是神的話,那麼對沼田而言,神是小黑、是犀鳥、是九官鳥。」九官鳥在沼田重病時,因為妻子忙碌於照顧沼田,而死在醫院屋頂的鳥籠中,沼田心想九官鳥是為了他而死的吧?這裏又何嘗不像耶穌為了人而死的呢?(沼田在旅途的最後,也在印度買了一隻未被剪尾的九官鳥,放其自由);木口,在戰爭中瀕死時得到塚田的照顧,相較於其他已在緬甸叢林中被拋下的同袍而言,沒有塚田的救援,早已死在叢林中,但是為了活下去的那個時刻,飢餓至極的各個人,塚田吃了人肉,但木口無法下嚥,塚田在戰後許久為此身體出了狀況,似乎是說出了這個秘密的緣故,但是在生命的臨終前,得到來此當志工的加斯頓的安撫,死亡時不帶有厭恨,而是安詳的。木口為了曾經戰死的人以及塚田,來到了印度;大津,是個自小就卑儒的人,身為日本人卻是天主教徒的他,曾因受到誘惑而放棄了神(或說洋蔥,在因為與無宗教信仰的美津子對話中,為了能溝通,就提了即便把祂稱作洋蔥也可以),但是神沒有拋棄他,他再重回宗教擁抱後到了巴黎又到了印度,他在四處的天主教會都被當作異端,因為他認為神不只存在於天主教中,也存在基督教、印度教、伊斯蘭教、佛教或猶太教之中,在故事中能明確的感受到他在宗教信仰上的...衝突?或也不能說是衝突,而是在他內心對於這種種雜亂進行整理的嘗試,他說:「我沒辦法像這裡的人那樣明確區分善與惡。我想善裏頭隱藏著惡,惡之中也有善的存在。因此,神才能變魔術,甚至於應用我的罪,導向救贖。」
雖然對我而言,這是一個沒有主角的故事,但是我認為其中最重要的是大津與美津子二人的對話,例如其間的書信,我認為那是遠藤透過大津對於信仰的告白,大津認為歐洲思考方式既清晰又理論式,對於日本人的大津而言有那不和諧感,相較於歐洲有意識性、理性的信仰,大津擁抱的是理性無法理解的事物。也就是說,這種東西宗教觀的不諧和,讓大津成為西方宗教(天主教)的異端,相較於信仰那絕對的人格神的天主教,確實,大津的信仰已經傾向於泛神論,不同於一神論的宗教觀,大津尊重著大自然及其中的生命,對大津而言神並非在人之外,而是在人之內,包容著一花一草一樹一枝等所有生命的「大生命」。神不具有特定的形象,神有各種樣貌。我想或許會有人認為,這樣的描述是把兩種截然不同的宗教立場混淆了,但若是我,我則不會這麼形容,我會認為是遠藤嘗試著把一神論與泛神論以柔和的方式予以揉合。
《深河》是作者對宗教沈思的記錄,作者認為神轉世在人的心中,在書中的各人物,也有過多次與自己的對話,就此而言,不就是他在與祂對話嗎?我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