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格的《論攝影》被攝影人視為聖經,但他並不是一本拍攝技巧指南的工具書,而是詮釋攝影、思考攝影的書籍。我以他的目錄章節為架構,寫下自己的筆記心得;紀錄之餘,希望也可以幫助到對此書感興趣的人。本篇為第五章〈影像世界〉的部分。
原始的影像效力概念,假設影像擁有真實事物的特性,但我們現在卻傾向於認為,影像的特性屬於真實事物。
《論攝影》最後一章,桑塔格以「照片打造的影像世界,取代了真實世界」作為總結。從日常與奇觀之間的混淆到攝影的觀看,桑塔格認為影像為真實世界添加了一些情感,甚至賦予真實,從而佔有被拍攝的對象;而照片不僅會因為時間流逝而切斷了事件與歷史脈絡的關係,也會將人們的行動力化為欣賞震撼與美麗的無動於衷;甚至照片已將藝術影像化的方式,逐漸蓋過藝術領域;人人可以成為攝影師當代(民主化),攝影師又將自己定義為藝術底下的範疇,開出了各式各樣的影像信條,好像拍出好照片才是真諦。
照片正在主宰我們的世界。
我們體驗世界、還是渴望照片
照片取代現時的權威性來自他的特性——他是現實的遺跡,且是控制被拍攝對象的有效手段。我們透過照片佔有與某人的回憶(例如合照),透過照片得到第一手經驗(峇里島是那麼富有熱帶風情!),透過照片的照片獲得訊息(想想網路上的《蒙娜麗莎的微笑》),因此世界變得破碎化,變得可以歸檔。現實被當作影像來體驗了,而影像卻讓人感到真實。
照片成為現實經驗的替代品,照片是個替代性的世界;渴望體驗世界的經驗轉化為渴望拍照。現實是如此難以駕馭,但照片卻讓現實處於靜止狀態,你不能擁有現在、卻可以用有過去。照片發明記憶、取代記憶,照片不讓我們進入現實,而是進入影像。
影像帶來過多的想像、現實反而極其無聊
1950 年代圍繞著一個主題在爭辯:過往的肖像繪畫是為了確立身份、獨特性,而現在的照片卻是讓人們確認自己在某一刻仍然存在著(還記得桑塔格說遊客因不安而胡亂按快門的例子嗎);儘管攝影現在已經勝利,但兩者之間的差異仍然存在。照片擴充我們對過去的想像,也讓現在變成可以即刻體驗的過去。
相機同時帶來參與與疏遠,讓異國情調變得靠近、讓熟悉的事物變得疏遠。死亡、災難等不希望碰到確實刻在某地發生的事件,以照片的方式被我們體驗,因此刺激了我們觀看的好奇心與興趣。但是,經歷真實時我們反而失望、不為所動,因為影像傾向引起我們不會在真實世界經歷的經驗與情感。影像排除了作為參與者的積極性,因此觀賞者除了觀看與想像之外,只能選擇不看。甚至,影像刻意只選擇有趣的部分呈現,意圖引起人們騷動與吃驚。
攝影作為體驗世界的工具
1960 年代,安東尼奧尼的電影被中國反彈,呈現了(當時)中西方對攝影、對美麗和觀看、對歷史、以及對政治的差別。在中國,攝影是一種儀式,永遠涉及擺姿勢與同意;在西方,攝影文化卻是拍攝陌生人,且無論對方是否同意或發現。在中國,永遠只有對或錯,相機的呈現只是為了證明對的東西是對的,無論美醜;在西方則是一種多元光譜,永遠都有不同角度的美等著被發現、且相互對白。中國的歷史進程是單線行進的;西方世界是多元進程的。西方世界的多元,來自於包容,這個包容來自於影像,轉化成影像的世界。
攝影具有從每個可能的角度記錄世界上一切事物的潛力,且有兩種態度:以攝影式觀看去盡可能發覺美,還有把一切事物作為戰友、利用的對象;所以沒有什麼不可以被觀看,也沒有什麼不可以被記錄。但是這卻隱含著一種衝突:公與私的兼容。隨著我們脫離政治,我們享受著自由,例如相機給的自由,但是影像卻又成為自我監視的工具。
影像可以服務於任何一種意識形態,例如當代的資本主義。所以我們不斷消費影像,為了有影像可以消費,我們只好不斷生產影像,他激發了類似渴望的東西,因為他的可能性是無窮的。
影像作為一種不可能耗盡的資源,他正在使真實世界變成波拉圖洞穴裡的影子。
《論攝影》的頗析與推論十分精彩,但我也是閱讀了幾次才能夠大概理解桑塔格的意思;甚至,這一系列的文章也不夠精確,我也承認某些地方並還不是理解地透徹。但無妨,這一系列的文章是希望讓更多閱讀《論攝影》、或對影像哲學有興趣的讀者可以有更深入潛出的理解,或者是討論而設,若有不夠精確或錯誤的部分,之後會再不斷更新與堆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