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此篇為筆者作業節錄,使用技巧為金樹人老師提出之心理位移書寫。更多細節可以查詢此篇參考資料。
金樹人(2010)。心理位移之結構特性及其辯證現象之分析:自我多重面向的敘寫與敘說。中華輔導與諮商學報,(28),187-229。
為了不影響閱讀體驗,此篇不特別以粗體標註筆者認為之重點。
Step.1,「我」之角度
好煩,我已經跟爸媽說端午連假不能跟他們去露營了,他們還是硬要拉我去。明明二月多媽媽在問「六月端午我們跟舅舅去露營喔!你們都可以吼?」時,我就說「我不能去」了!為什麼還要去!?媽媽說:「你有憂鬱症,就是要多跟家人出門走走,建立我們之間的共同回憶呀!這樣你才能好起來,才會更快樂更健康不是嗎?」我反駁道:「可是端午節假期,剛好卡到期末,一定會有很多作業跟報告;而且疫情明明就還沒穩定,你確定要去露營?」媽媽說:「作業隨便寫寫就好,有畢業就好,你之前那個論文(指大專生計畫)可以不寫就不要寫了。不然你把電腦帶去露營,到那邊寫。我們把妳一個人放在家不放心,要是妳又不舒服怎麼辦?」我露出「你要不要聽聽看自己在說什麼」的臉。更何況我的憂鬱,很多時候都是你們介入太多造成的。但我知道我這樣說只會傷媽媽的心,我也不應該把自己憂鬱症與自傷的行為怪罪到他人頭上。
眼看露營就要到了,爸媽還是預設我一定會去,即便我一直在他們提起這件事時表達「我不會去」但他們像是沒聽到似的。我只好把客廳原本要拿來防小偷的監視器移到我房間,那台監視器沒有記憶卡,但可以透過手機app即時遠端看到房間180度的狀況。並跟媽媽說「這樣你們隨時都可以看到我了」他們似乎很開心:「這樣隨時都可以看到我們的可愛動物了。」我不知道,這樣或許有用?我只好讓自己變成「可愛動物」來換取端午假期的自由。這樣值得嗎?
結果成功了,我不用去露營。他們剛剛出門了。「要定時報平安喔」爸爸媽媽看到我就說一次,就當我在寫上面這些段落時,我爸忽然衝進來房間說:「阿你不出去(指客廳)一下嗎?我們要離開了ㄟ?」一副很生氣的樣子。我整個在心裡面黑人問號,但還是乖乖地走去客廳跟他們說掰掰。
我爸就丟下一句,衣服洗一洗。
我不知道。我好想哭。我覺得自己好糟糕。我不是應該要開心嗎?
Step 2,「他/她」的角度
露營似乎讓她很不舒服,不,更清楚地說,她的心裡面有兩個聲音在拉扯:「拒絕家人但家人會失望難過」和「成全期待但自己會很麻煩」。她似乎沒辦法將爸爸媽媽可能有的負面情緒交由她的父母自己承擔,而是將父母的情緒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這點可以從她將自己的隱私權交出去(在自己房間內放監視器)以獲得父母的情緒安定而推論。
她似乎也非常明白自己持續性的憂鬱(需要服藥的程度)跟家庭關係很深刻,但她現階段沒辦法讓自己獨立,無論是經濟抑或是情緒層面;這個獨立也許可以是漸進發生的,不用求快。舉例來說,她可以試試把父母「安撫自己」的能力還給父母,不需要急著在感知父母的負面情緒時「衝」去調停或給予支持。這或許對她來說非常殘忍,她的父母可能也會因此感覺到她「不照顧我了」、「女兒不要我了」、「她不喜歡我了」。但她、她的父母,都是獨立的三位個體,在個體能夠為自己負責與照護,再談論創造共同回憶,可能才能讓她與她的父母都感覺對方互相尊重。
她可能也覺得自己不想再傷害到她的父母,所以決定不去露營;作業需要趕進度固然是存在的充分理由,但她心底似乎很想推離曾經傷害她、不尊重她的父母,這是旁人可以理解的。但她可能也會因此覺得「自己不孝順」吧!
Step 3,「妳」的角度
妳啊,會不會有點太為別人著想了?爸媽硬拉妳去露營,妳拒絕了,他們生氣不爽覺得妳不孝順是他們的事啊!妳怎麼反而開始為他們感到難過呢?妳的難過變形成日常的憂鬱,日復一日地啃食著這些負面養分,餵養妳腦袋中已經日益壯大的憂愁。
妳想去露營嗎?上次去露營時,妳前幾天撞到頭腦震盪,爸爸媽媽還是硬拉著妳上車帶去深山露營,即便急診醫師說「建議還是不要去露營比較好」更何況是在媽媽面前說的。這個經驗讓妳很傷心吧?妳很不喜歡自己的需求一直被爸媽忽視,即便妳已經努力表達自己希望得到的尊重。妳得知道,妳這次為自己贏得了趕期末報告的時間,以及不用去露營被蚊子咬的三天兩夜,妳得照顧好自己,因為妳的爸媽就是害怕他們不在妳身邊時,妳會發生意外(通常是自傷);那現在的三天兩夜,妳可以做好的就是好好照顧與安頓身心、趕作業、還有享受這份雖然是在監視器但書下被父母賦予的信任與尊重!當妳好好把自己安頓好時,父母也就不會來煩妳了。
或許妳還是會覺得父母很討人厭,但妳應該先以「現在當下」與「期望的未來」作為生活的養分,不要讓過去傷害妳的妳的父母限制了妳的現在與未來的幸福與可能。妳有權利選擇自己寄望的未來,也應該為了爭取這些而努力。妳會很辛苦,比沒有在服用藥物的其他人辛苦,但妳得接受這份辛苦,這樣才能成為妳渴望的妳自己。
Step 4,再次以「我」的角度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運用這三天,做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也讓自己不要陷入因為這幾天的各種負面事件(加上露營)這些事所帶來的憂鬱躺床嗜睡;我知道自己的嗜睡,很多時候是身體防禦我感受到太多負面情緒而直接關機的一種逃避方法(雖然可恥但很有用),這也變相讓自己在睡醒後對著自己未完成的作業感到自責。於是我現在正在趕作業,剛剛也洗、晾了衣服、包垃圾等打理整個家的環境。我知道拒絕這次露營的我,很努力爭取,也很想一步到位地讓父母「放心」,但同時,我也必須知道他們需要時間適應我的轉變,我不能要求他們一夕間就完全放手,我對他們之於自己,都要有耐心一點。謝謝說話的妳還有她,還有我。
Step 5,整體回顧
我的大專生計畫(雖然核准還沒下來,但CH老師鼓勵我「一定要有決心寫完,然後拿去投期刊」)寫的是自我敘說,文獻回顧時就有回顧到金樹人老師的心理位移法,並默默在心底告訴自己十之八九一定會需要用到這個技術來看待經驗(只是很鴕鳥地在目前的文本分析還沒使用),這次是第一次嘗試書寫(學期末到了該來的還是會來啊~)。
我覺察到自己在轉換我-妳-她的身分時,比起以往思考習慣,可以更加毫無保留地站在各種立場看待自己的所思所想,這點對我來說是非常巨大的收穫;我是講求效率與實事求是的人,源自於給予自己的待辦事項繁雜且求好心切。腦要進入思考模式就是一種勞動,如何將自己的思考最佳化效率是我非常在意的。平時沒有使用心理位移書寫,便無法發揮這份效率。
有效率不代表不深入不認真。在「妳」的角度、飛快的敲打著鍵盤寫出:「妳有權利選擇自己寄望的未來,也應該為了爭取這些而努力。妳會很辛苦,比沒有在服用藥物的其他人辛苦,但妳得接受這份辛苦,這樣才能成為妳渴望的妳自己。」時,平常刻意不讓自己流淚的情緒全部湧了上來,家裡沒有人,這是我真實的故事與真實現在的情境;我放任自己流淚與嗚噎了起來,樣子就像國王排名裡波吉邊流鼻涕邊大哭邊發出聲音的樣子(我的投射也是如此),平常有其他人在家,我不敢哭,因為害怕我必須解釋「為什麼要哭」及「為我的哭泣道歉」。但就算家裡沒人(他們真的去露營了),我竟然也蟄伏了一段時間,寫到「妳」的角度,身體才敢放聲大哭,我告訴自己這不是懦弱,而是正強能量釋放(?)。我想著聽不見的波吉之於開心不起來的我、家人對波吉的嫌棄與保護之於我、波吉驚人的閃避式劍法之於我驚人的文獻回顧能力:我根本波吉(這不是結論好嗎)。
總結這次的心理位移經驗,我看到了自己可能的勇敢,也自產(?)了不知從哪裡湧出的、繼續保持活著的生命能量。前所未見且深刻。
附上波吉哭的樣子;幾乎就是後段邊打字邊哭泣的我 (版權為尖端出版所有,非營利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