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個作家重新翻閱自己年輕時的日記後,非常訝異地發現,彷彿在看一個自己完全陌生,不認識的人的日記。
的確,記憶在每一次回憶時都會重新被修飾過,以後來的經驗來扭曲之前的記憶,以符合自己目前的處境,除了自圓其說與安慰自己,以及讓自己感覺良好的潛意識動機之外,也是為了讓自己的一生成為前後連貫一致,很理性且合乎邏輯的故事。
因此在看到當年自己親筆寫下最真實的紀錄時,才會訝異怎麼跟自己記憶中的自己完全不同。若年輕時沒有寫日記的習慣,類似的經驗也許也會在小學或國中的同學會發生,當大家回憶童年生活時,會赫然發現,別人記得的怎麼跟自己一直以來以為的完全不同。
同樣的情節在公眾人物的自傳式回憶中特別容易看到,讓我們誤以為大多數偉大的人物都是從小就立志要做什麼大事,因為年輕時一個明確而強烈的動機讓他們擁有如今的成就,但是當我們瞭解任何人都會篩選與修飾自己的記憶時,就會知道傳記故事裡的勵志情節並非是生命的真相,當然,那些偉人或許不是要刻意欺騙大家,而是他們也被自己不斷重新建構的回憶給騙了。
美國作家馬克吐溫說過一句幽默卻頗為真實的名言:「我能記得這麼多事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了不起的是我能記得那麼多沒有發生過的事。」
合理化與自我欺騙
從很年輕時就體會到,人人都會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因此就不再嚐試說服別人,改變別人,更不會期待別人會「自我反省,誠心道歉」,若真的有人能面對自己過去的錯誤,那是「賺」到的,多年來我會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對別人有期待」。
這種合理化的行為,在心理學上當然會有很完整的論述,但是即使我們沒讀過心理學,從小看的「伊索寓言」故事裡吃不到的葡萄一定是酸的,不也是在告訴我們這一件事嗎?
合理化自己的行為,換句話說,就是我們不斷在自我欺騙,有研究者探索組織為什麼會道德敗壞,發現用「委婉措辭」來自我欺騙是主要因素,「無限賽局」這本書的作者。賽們˙西奈克就認為,委婉措辭使我們能與自己的決策或行動帶來的影響保持距離,我們就不會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厭惡或難以忍受。
比如說,程式設計師會說「透過遊戲化提升使用者體驗」比「我們找到方法可以讓大家對我們的產品成癮,進而提高業績,讓公司賺錢」更容易讓人接受。不管是任何社群媒體或手遊公司,都知道他們使用的技術就是讓人網路成癮,不管是自動載入新資料,按「讚」和自動推播的內容……等功能都是為了讓我們花在螢幕上的時間更長,進而成癮。但是這些公司當然都會說,這一切技術都是為了「改善使用者體驗」。
其他委婉的說詞還包括把「人」說成「資料點」,那麼網路科技監控我們在網路上的每一次點擊,造訪的足跡和習慣,就可以說成無害的「資料探勘」,就像「裁員」說成「縮減員工數」,我們就可以輕易逃避內心道德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