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到十分瀑布是在高二,剛好就在我人生轉折的時候。
我父母感情不睦,最後離了婚,其實電視上家暴的情節常常在我家真實上演,我早就習以為常了,因為我就是這樣長大的,只是後來藉著打籃球、讀書和在外遊盪,轉移這樣的情緒壓力而已。
在以學業成績論長短的高中校園,我真正的朋友並不是很多,即使在籃球上打遍校園少敵手,可是心裡還是覺得苦悶孤單。
有一次班上同學邀請假日坐火車到十分瀑布遊玩,我便參加了,但是心情一如平常的寥落,美景當前竟是無心觀賞,只是看著雄偉的瀑布落下,飛濺起漫天的水花,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這之後發生了幾件人生大事,改變了我原先的想法,首先是我到了教會,再來是大學落榜,接著就是父親車禍往生,我不得不面臨繼續升學還是就業的抉擇。
我其實常常在改變,不同時期有不同的我,就拿現在來說,當老師的我和當作家的我,在心態上是截然不同的,作家的我至少擺脫了許多的形式和必須,成為一個當言則言、有話就說的人。
大學聯考之後的我,面臨著聯考落榜和父親過世,心境上畢竟大不相同,就連補習班時一個高中時期苦苦痴戀的校花,寫紙條相約公園見面我都拒絕了,因為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了,面對失敗挫折,我必須把握珍惜每一個成功的機會,至於兒女私情也只能暫時拋在一邊了。
十分瀑布後來因為被私人佔用,將可以看到瀑布的周圍景觀給圍了起來,經過了許多年才由政府收回、整建,並開放民眾參觀,而我自從高中時去過一次以外,就再也沒有去過。
對我而言,高中時的十分瀑布是一個分界線,我現在已經不太認識當時的我了,面對人生的高山低谷,我必須得不斷地進化自己、往上攀爬,等到爬到一個階段以後驀然回首,這才發現現在的自己或許已經變成超級賽亞人了。
國中同學會時,一個同學對我的成長相當不習慣,因為我以前只是他身旁唯唯諾諾的小跟班,跟現在講話自信簡直判若兩人,至於我能說什麼?成為教師後,隨著職業的歷練,我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了。
平溪線後來成為旅遊勝地,我搭著火車就到十分瀑布故地重遊,只是景物全非讓我覺得很不習慣,除了十分大瀑布變成十分小瀑布以外,以往印象中熟悉的場景也都不見了,變成一個全新的景點,紅男綠女、人潮擁擠、好不熱鬧!
我其實只是想找當年坐過的那張椅子,重新坐上看看會有什麼樣的心情,不過這麼多年物換星移,想找到往日熟悉的事物憑弔一番也就變成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了。
或許我的人生歷程就像十分瀑布風景區的興衰變化一般,經過時間的淘洗後逐漸展現不一樣的光華,外在看起來改變很多,其實內在卻是一點也沒變,就像景區一變再變,唯一不變的核心主體卻一直是十分瀑布,即使它隨著時光流轉水量漸漸變小。
有一種善良叫歷盡滄桑的善良,意思是不管經歷過多少事都不會影響到他內心堅定的原則態度,很多人在這一件事上走迷了路,然後漸漸不再認識自己的本性,這些人我在軍中見得很多,他們大概不敢回到心目中起初的自己、某種形式上的十分瀑布,起初或許到九分、八分,最終變成一分,甚至零分,這樣面目全非的自己,午夜夢迴只能換來一聲輕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