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在與人談話時,尤其在網路上討論公共議題時,有時會遇見一種很討人厭的「硬凹人」。雖然從個人健康的角度來說,最好的做法可能會是不要把心力放在這個人身上。但在那些沒辦法避免的情況中,我還是想試著去提供一些可能的去考慮那些問題的角度。
要說服那些硬凹人大概是不太可能,畢竟他們通常本來就只是想找麻煩,沒有為自己的生命預留一絲改變的彈性。但我們可以透過這些角度去將這些人言談中的荒謬指出來,讓旁觀討論的人不只不會被這些硬凹給蒙混過去,還能向其他身邊的人解釋,為什麼那些硬凹是有問題的。
一個我首先想介紹的辭彙是「紅鯡魚」,它是一個英文裡的常用語,聽起來是一道非常好吃的料理。實際上,這個詞的確就是指煙燻鯡魚(我差點寫成煙燻鮭魚)。在幾種不同的出處說法中,它被用來混淆或轉移獵犬或警犬的注意力,來讓犬隻沒辦法發揮原來的追蹤能力。
在常用語裡面,它被引申為「混淆視聽」(也被用來指一種非形式的邏輯謬誤)。也就是說,說話者說出了一段煙霧彈作用的話,去混淆視聽,來影響對話者或旁觀者理性判斷的能力。一種常見的例子是,當我們在討論某某人應該要為自己的行動負責時,有人一直去扯其他人的事情,譬如「誰誰誰也有做,是不是也要去罵他?」或者「某某行為明明是更嚴重的問題,是不是應該要更關注那件事?」
常見的情況不會像上述舉例那麼禮貌,譬如說當你批評統神的時候,經常會有一些沒有社交紀錄的新帳號跳出來說「炎亞綸還不是怎樣又怎樣,自己人就不用罵喔?」;或者像去年黃子佼被指出涉嫌性騷擾時,選擇拍影片報其他藝人的「黑料」,一方面模糊這些事情之間的差異,另一方面想要將攻擊自己的砲火引到別人身上。
對我而言這類的攻擊一點力道都沒有,不僅僅是因為我去年已經花了篇幅對炎亞綸被指控的行為中,確定有問題的部分做過批評。更重要的是,關心一個事件本來就不要求你關心所有事件。尤其是,以黃子佼去年爆其他人黑料的例子來說,這些事件之間的關聯性和相似性,本來就沒有那麼高。譬如說曾國城在古蹟附近偷抽菸,顯然不會是一個應該和MeToo運動被放在一起討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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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在知識論裡面對懷疑主義的討論中,明白這種「你必須先關心所有事情才能關心這件事」的要求有多荒謬。當你看到一隻貓,並且宣稱「這是一隻貓」時,懷疑主義者可能會問你「你要怎麼知道牠不是一隻做的很像的貓蠟像?」、「你要怎麼知道牠不是一隻長得很像貓的狗?」、「你要怎麼知道不是你出現了一個幻覺,其實前面什麼都沒有?」……。
這個懷疑主義者可以無止境地問下去,並在任何一次你沒辦法或不願意繼續回答時,宣稱你根本沒辦法說「這是一隻貓」。就算你真的可以一一排除,你也早就被浪費掉太多毫無意義的精力。而這些「硬凹人」在做的也是一樣的事情。
他們其實是「你反對X行為」的懷疑主義者,因為按照他們蒼白的話術,如果你沒有反對全部做過「X行為」的人,那你就是「雙標」、「偽善」、「假反對」。如果真的是類似的情況,通常我們也會反對,但我們不可能需要在每一次對一種行為提出質疑時就窮舉所有做過相似行為的人,對這種窮舉的要求也沒有任何意義。
魯迅也曾就這種謬誤、自欺欺人、且缺乏反思的行為方式批評過中國人。「外國人說中國多臭蟲,但西洋也有臭蟲;……,北京有一種學說,說臭蟲是捉不得的,越捉越多。即使捉盡了,又有什麼價值呢,不過是一種消極的辦法。最好還是希望別家也有臭蟲,而竟發見了就更好。發見,這是積極的事業。」(〈外國也有〉,魯迅)
就像面對作弊被抓到之後,不停地嚷嚷著隔壁班同學也有抄的小朋友(以及那些縱容這個小朋友違規而不去討論正確做法的可惡親戚)。我們不需要去理會他們丟出的那些紅鯡魚,我們既然已經親眼看見那些臭蟲,就好好去把房間清理乾淨。
別人家也有臭蟲?好,沒問題。清完這間,如果需要我們的力量,我們會再過去,不需要「硬凹人」為我們擔心。
延伸閱讀:
〈人帥也會性騷擾嗎?--「外貌造成的資格差異」與相伴而生的謬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