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中,朋友來電,只好待會聯絡。會議結束後,我回撥了電話,了解他面對的狀況。原來是身為活動主辦人的他,在跟其他家長討論事情時,一旁的小孩玩著玩著,其中一個最年幼的孩子突然大哭起來。
朋友簡單了解情況後,安撫了在哭的孩子。事情看似過去,但事件主角的家長卻感到受傷。進一步了解事情始末,大概是孩子們說好要玩打架遊戲。其中一個不小心,當旁觀的孩子說「踹下去」時,大孩子「就真的」踹下去了……事件的主角正是主辦者的孩子。
白話說,也是任何一個父母都可能面對的事,叫做我家小孩推倒我朋友的小孩……然後我朋友對我的處理感到不太滿意……
大概有點苦惱與尷尬的場面。(不,其實是所有父母都會很「煩」的事!)
我問了幾個細節,包括:你怎麼看呢?你的感覺是什麼?你怎麼判斷事情已經過去?其他孩子當時在做什麼呢?有幾個孩子?你孩子後來的感覺是什麼?你與朋友的關係是什麼?你想怎麼做呢?等等。
事發後,成人先處理自身感覺
成人的感覺非常複雜,他說「男孩子打打鬧鬧很正常」。而且事情發生時,所有孩子都陪著,小男孩也說了「沒關係」。他以為只是小男孩的家長心裏頭過不去。
成人因為帶著社交關係,比較棘手……所以他打給我。
同理心換位
成人難免因為煩燥,而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但如果角色交換,你會不會為自己的孩子感到心疼?如果今天你家的哥哥踹倒弟弟,或者今天你是年幼小孩的家長,你的感覺與詮釋還會一樣嗎?可能會一樣,也可能不一樣。但這個動作就是換位思考。
成人處理完自身感受,才比較能處理其他事情
換位思考後,可能更煩,但也可能開啟不同想法,所以得重新梳理自己的感覺。我跟朋友說,你要不要先談談你的感覺?其實每個人都可能遇到,在你很忙的時候,小孩竟然……真的很……?(等待對方的回應與補充)
很煩。我踩在一個複雜的位子上,又是活動主辦人,很忙的狀況下不知道小孩的狀況……。
我安慰他,這真的非常困擾,其實每個人都可能會遇到。我覺得現在要看你想不想處理?以及能夠處理嗎?我也問了他的小孩後來狀況如何?他說回家跟孩子聊著聊著,孩子就哭了。
顯然有些東西沒有過去。
遊戲現場也可以是教育現場
如果把遊戲現場當成教育現場,成人可以怎麼引導呢?以下分幾個層次來談。
1. 試著理解各種可能,猜猜自己孩子心裡的感受、想法,再找機會引導。
看起來在遊戲現場是大孩子,回到家裡其實是年幼的一方(弟弟),對自己力量的成長真有清楚意識嗎?原來我可以踹倒別人,而且我真的踹倒比我還小的朋友!對方家長似乎有點不高興……
在逐漸社會化的過程中,小孩能夠感受到成人的評價,也能意識到自己可能做錯了一件事。媽媽被我影響到了嗎?他會不會很為難?我給媽媽添麻煩了……
以上都有可能,有的猜對或猜錯。但我們得跟孩子聊一聊,他知道了什麼?他的感受是什麼?目的除了照看孩子的心裡,成人也試著知道小孩不知道什麼。(對,很繞口)以後才能慢慢談,還可以怎麼做。
例如我小孩聽完這個故事,立刻提問,「為什麼其他人叫他踢,他就踢?」這就是一個很明顯的思考。可以聯想到許多教育議題,包括小孩怎麼處理同儕的慫恿?在群眾中,如何保持清明?從怎麼想(思考),到怎麼做(行動)。能不能發展出其他引導策略。
2. 處理完自家,再處理別人家
就如朋友所說,再次聚集所有人,他害怕變成某種指責。在事情發生以後,重新聚集所有小孩與家長,可能有不同程度的風險(萬一變成批鬥大會,那真的不是我們樂見的結果)。所以上面說得先處理自己的感受、處理自己小孩的感受,回頭思考你能承擔多少。
原因是,遊戲衝突會勾起許多家長不同的情緒,可能與原生家庭與背景有關,這塊是我們難以知道的部分,甚至不清楚對方有沒有意願與能力處理。如果一方展現了誠意,卻沒能得到有效的回應,也可能反過來勾動自身的情緒。(所以要問交情啊~)
作法一:處理事件中的小男孩,理解是心情上的難受或身體上的疼痛。想像他的感受、心情、想法與狀態,跟哥哥玩輸了會有什麼感覺,我好無力、我好難過(丟臉、驚訝等)、我打不贏、我好痛、我想要反悔、有沒有人可以陪我等等。確認身體無礙後,家人溫柔地抱著他,說「我會陪著你」、「你還是可以玩」等等。避免年幼孩子成為叢林中的弱勢(弱肉強食),或者習得無助(挫折感)。→如果語言表達不到位,可以考慮擁抱、陪伴或遊戲。讓孩子在與大人的遊戲中,重新感受自身的力量與情緒能得到舒緩(我是有力量與連結的)。詳情可參考《遊戲力》一書。
作法二:最好的情況是成人處理完心情、做好協議,一起領著所有孩子回頭思考各種問題。可以做為某種家長處理的誠意,也可能是對孩子在感受上的重視。
有各種引導可能,提供思考層面如下:
a. 是所有人都同意玩打架遊戲嗎?→注意到不同孩子間的權力不對等,涉及年齡、技巧、人數、認知等。
b. 只能玩打架遊戲嗎?→孩子有遊戲權力與連結需求,但有沒有可能「還有其他玩法」?這與社會中對男孩的想像有關係。並不是一定不能玩,作為一種衝撞彼此的試探與練習,打架遊戲有其意義,但必須回頭思考前一個問題,也想一下有沒有喊停的權力?對遊戲規則的修改權?暫停的權力?誰可以喊暫停?既涉及遊戲中每個人對自己的理解,也牽涉到實際的「能力」,我能不能在很high的狀態下踩剎車等等。打架遊戲可以安全又刺激的玩嗎?如何做到?其他遊戲可能會是什麼?還有創造性的玩法嗎?能照顧到不同孩子的需求嗎?我願意為他人妥協嗎? 等等。
c. 作為旁觀者,你的感受是什麼?→在桑塔格《旁觀他人之痛苦》與其他的創傷研究顯示,身為旁觀者未必讓我們感覺好受。因此可以進一步思考,在旁邊搖旗吶喊的孩子,心裡想些什麼?事情發生後,感覺是什麼?也許驚訝、驚嚇、困擾、竊喜、麻痺、難過……等等。你們有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旁觀有沒有責任呢?法律上的責任與道德責任?如何在後果中拿捏?都可能是談論主題。→這點會回過頭來,碰觸到社會裡的性別差異與框架(男孩就是暴力、愛玩打架遊戲、男生就是不會講自己的感覺……。在這些性別刻板標籤上,我們給了什麼樣的鷹架與連結呢?)
仔細觀察孩子是否需要提供某些支持與連結,能讓他們感覺自己並不孤單
如何不在(眾人)指責中,重新去談這件事情,得回過頭檢視家長們的狀態。這牽涉每個成人對自身的梳理,例如擔心、挫折、驚訝等等。在自身的感受中,也不妨想想,所有孩子都能有談論感覺的對象嗎(創造連結)?能有機會把遊戲現場變成教育現場嗎?
最後,回頭給朋友一個同理與支持。「你已經在事發當下,做了可以做的處理。每個人都可能發生類似的事……。」等到思考清明,也可以想想所有家長能有新的共識嗎?願意讓我中斷談話,先理解孩子的狀況嗎?舉辦活動時,可以彼此支持與補位嗎?(盟友概念)甚至是,家長們願意開誠佈公(跟小孩或者大人)或者聊聊自己的想法嗎?(情感教育)
可以發散的議題還有許多,有讀到的朋友(如果有XD)不妨當成故事,跟自己的孩子聊一聊。你會了解自己孩子知道與不知道的事,也能夠加入自身的感受,變成另一個親子主題(創造新的連結)。
以上關鍵是在認知、技巧與感受中,嘗試以連結與支持,不斷創造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