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國教的殘局收拾(二)

第一篇已經提到，要解決多元入學方案造成家長的不適應，以及我們文化上很難去除的排序心態，方法其實不多。最直接又有效的辦法，就是公布所有高中職的入學成績與大學錄取結果，因為就目前來說，台灣家長與學生真正關心的還是大學。

因為高中的基測或是會考成績，不管你喜不喜歡，就是一種可以受到檢驗的指標，這或許不代表學生的能力，但就統計上的意義來說，足夠說明這間學校收到的學生素質。只要將三年後的大學錄取結果公布，中學家長與學生馬上就可以知道，這間學校到底是辦學優良還是假象。

另一個做法，就是先考後免，改變會考時間等等，務必做到讓學生不要無所適從，感覺像是丟飛鏢選學校。多元入學最重要的意義，就在於你可以選擇你自己想要念的地方，就算實際上有困難，也要力求讓學生可以在畢業前就確定結果。反正怎樣都不可以讓考生覺得前途茫茫，讓家長整天腦袋發熱。

如果要這樣，那不如乾脆宣布抽籤決定，豈不是最公平？而教育部又不敢。

好了，今天來討論第二個短期問題，也就是學區劃分的合理性。由於十二年國教是普及教育，照理說應該要讓學生有充分的選擇。但實際上由於教育資源的分配不均，所以台灣目前大概只有台北高雄兩個老直轄市做的到，硬要說的話可能只有台北市勉強算合格。在這種情況下學區畫分會變得非常重要，因為你強調全國學生都應該就近入學，結果他可以選填的學校竟然要通車兩小時，這一點道理都沒有。

很可笑嗎？不好笑，因為現狀就是這樣，桃園市跟馬祖合併一區，新北市東西兩端距離超遠也算同一學區。這擺明就是行政問題優先，方便公務員作業用的。但我們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覺得都是公務體系怠慢，正常的政府機關不會願意疊床架屋，管到隔壁縣市的學區，這是制度面的問題。

學區可以分成大中小三種，目前的學區算是大學區制，但這無法滿足同一縣市學區內的「就近入學」目標。所以，比較好的做法，是打破大學區的限制，也就是目前台灣各縣市，改成中學區或是小學區制度。

小學區照理說最好，一鄉鎮一高中職的理念上，大家都不用爭了，但要這樣做必須開放私校，讓不想陪著玩義務高中職教育的家長，可以選擇補習班學校去讀。而現狀是不可能的，教育部不會放手私校的管理，家長又無法接受私校學費高到靠杯又沒補貼。再者，台灣教育資源不平均，不可能達成一鄉鎮一高中，至少可預見的未來幾年都不可能，所以這沒辦法推。

若如前篇所述，資訊完全開放，那麼小學區的推行就很有道理，屆時會有一堆明星高中倒給你看，因為辦學品質根本是笑話，把學生教笨倒是很強。

所以筆者認為改革這邊的重點，現狀來說只有中型學區可以考慮，簡單說就是在現有的縣市教育局基礎下，以人口與地理狀況，切割成幾個中型的學區。以新北市來說，就是林口跟瑞芳、淡水與烏來要隸屬不同的學區，而這在細部上有三點要分開討論與考量。

第一點，就是現有的明星高中如何處理？因為家長不可能因為劃分中型學區，就放棄明星高中，屆時會變成選擇不同學區或是乾脆搬家，那結果還是會跟現在差不多。所以配合前篇所述的先考後免，我們應該允許特色高中的存在，或者說可以跨區選擇的名額。雖然這違背原本多元入學的意旨，但妄想瞬間翻盤數十年的家長觀念與習慣，這更加不切實際。

我們還是以北北基區為例子，因為地理範圍大，又涵蓋好幾個縣市。西邊的林口到板橋，可以劃成一個學區，本區人口超過一百萬以上，就拿板中當作特色高中。對實力有自信者可以先考進去再說，也開放部分名額給之後免試的跨區就讀。而因為本區還是太大，所以從新莊三重這邊為界線拆成南北兩個學區，選擇該區的考生就不能選擇另一區。當然，實際情況還可以考慮捷運線等等，這只是概述。

而東邊的金山到貢寮，因為教育資源的分布，本就比西邊為劣，所以可以跟基隆市學區合併為一大學區，在當中切割出兩個中型學區。新北市可以這樣做，是因為多年以來北北基共同分發已經有基礎，其他地區能否照辦，要看實際狀況而定。

總之，概念上就是如此，三到五個鄉鎮市為一個中型學區，在地理或交通上靠近。而在全市挑選出一特色高中，保留原本我們聯考以分數找學校的慣性，會較容易被大眾接受。當然，台北市也不例外，就乾脆一點挑建中跟北一女當作特色高中，其他的全部打成區域高中，只能一般分發。不能因為台北市教育資源向來最多，結果在學區劃分時就要顧及這些老招牌，要不然永遠改革都不會成功。

第二點，要改變城鄉差距，像是靠近山區的部分，人口稀少又交通不便，是否要劃入平地的學區？這有討論的必要與價值。一種方法，是在這些地方設立小型高中職校，目前有許多瀕臨廢校的小學校，這其實是可以考慮的。很多人都忽略這些偏鄉，或者存有某種偏見，認為偏鄉的學生也可以通車或是住校，還比較節省經費。但這有個問題，憑什麼一樣是就近入學，市區學生可以走路上學，偏鄉的就得通車一小時以上或是住校？

目前台灣流浪教師太多，教師證資格取得不易，考進正職更難，然後偏鄉沒人要去，這是很過分的。恢復公費生去派駐偏鄉太慢，我們可以直接開放代理代課教師，若願意在偏鄉簽約駐點五年或以上，即可立即取得教師證與正式教師資格，筆者可以保證馬上全國各偏鄉教師人滿為患，校長跟教務主任原本擔心的教師不足問題，馬上變成怎樣審核優秀教師簽約留任。

若我們只想用補貼交通費用，或是讓這些偏鄉學生到市區住校等方法解決問題，那麼我們是解決了當下的教育資源分配問題，卻留下更多的在地經濟與社區問題，只是幾年後用什麼代價支付而已。

最後第三點，不管哪種學區最後還是要區域平衡，讓某個地區超多學校集中，另一個地區什麼都沒有，這是違反當前教育理念的。所以我們還是得要設立新的高中職校，尤其是過去資源太少的區域。當然，這很花錢，所以實務上的做法還是有兩種。

第一種就是設立綜合高中，同時滿足區域性的不足，這招不是不可行，但過去常常把這玩爛。因為設立新的高中，重新選擇教師跟行政人員，氣象一新的結果不見得比較差，筆者見過幾間新學校辦學效果是比明星高中好的。理由很多，包括新老師沒有舊觀念，比較可以調適自己的教法等等。若直接把高中附加高職部，或是反過來高職增設普通科，就說這是綜高，一定會有主從問題，教學上也是麻煩一堆。公校還好，私校還有變成人渣訓練班的可能。

另一種就是把私校收歸國有，這聽來很驚悚，但台灣的私校「真的是」私人的嗎？仔細研究就會發現不是如此。辦學失敗需要介入的私立學校，政府可以強行接管，然後開除所有現職人員，把介入所需成本全部折算，不見得會虧錢，搞不好還會倒賺回來。反正台灣本來就沒有幾間不受教育部補貼的學校，而一堆私校過去都是國民黨開來賺錢用的學店，清黨產保證會很精彩的。

結論，筆者認為當前學區劃分，只是因為馬政府為了實現十二年國教的政見，強迫教育部執行後，在欠缺規劃下只好用舊制度急就章。這本來就該列入我們修改的項目之一，多元入學強調的是就近入學，那我們就不該用大型學區讓學生奔波，強調的是適性入學，那麼就該提供足夠的就學機會，不管市區偏鄉、高中高職。

說是這樣說，實際上很多困難要克服，在這當中經費其實最不需要被考慮，因為既有的資源下可以滿足大部分，只是要不要花時間跟心力去做而已。最難改變的是我們從聯考時代繼承的分發習慣，讓我們總以為教育資源分配不均是正確的。

要改變，最單純的做法就是在現有的架構下切割成中型學區，很多讀者也許不明白，但現實的狀況就幾乎是如此了。大部分學生都會選擇家裡附近，或是通車時間一小時內的學校就讀，這些學校也不是說很遠，問題可能是出在我們交通太爛，所以拿來當作藉口也不對。

學區的畫分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可以短時間內改變我們思考的習慣，但又不會顯得太過激進，顛覆掉一切的傳統。而在中型學區之下，設立特別高中來因應這種對學業有特別要求的學生，也並非不可以。畢竟各縣市都有傳統的明星高中，我們不是要一次砍掉全部，而是現階段保留一兩間。

很多人傳說的那種明星高中，其實一點都不明星，嚮往的私立菁英學校，說穿了只是大型補習班。關鍵點還是在考試制度，以及我們的教學綱要上，只是這種長期的問題很難解決。

配合第一篇所說，修改當前制度，採取中型學區的同時，開放學校的入學與畢業結果，可以立即促成學校之間的競爭活性化，學生也不會無所適從。這至少是當下我們可以做的，先把亂搞的十二年國教現狀整理，收拾殘局之後，我們再來討論更長遠的制度改革問題。